簡單的午飯後,一輛簡而不陋的牛車準時停在了醫館門口,載上李慕兒和秋绛,穩穩當當地出發了。
蔣君二人遷就着牛車的速度,禦靈與他們并行。蔣岌薪努力掩飾着自己的不耐煩,一刻沒停地找身邊人聊天,以緻未及君澄境出招堵住他的嘴,秋绛就先替她那最怕聒噪的小姐忍無可忍,掀起車簾,委婉說道:“季先生,要不……你們先行?我和小姐随後緩緩過去。唔,你們耗着靈力陪我倆這樣慢慢悠悠的,着實不舒坦……”
“單純”地看着她思考了一秒,蔣岌薪轉頭對君澄境道:“是哦阿境,這不就比走更快一點兒嗎,我們為啥還禦靈啊?浪費這力氣呢真是!”自我嫌嘲式地嗔怪着,他揮手讓熾天退散,徑自落了地,“呆着幹嘛呢,你也快收啊,正好一路練練腳力。”
看着他那煞有介事、陰裡怪氣地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君澄境呼出一口氣,似猶豫了一下,随後轉頭看向秋绛:“請陸姑娘、李小姐見諒。他就這毛病,有時聽話隻‘聽得到’一半。”他一面說,一面輕飄飄地收起了清塵,也将前進方式改為了步行,“甯熠的意思是,我們膽小,不敢先行,唯恐又給自己平添一層嫌疑。”他的聲色皆不帶任何情感,令人感覺,這番話就是個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陳述句。
蔣岌薪毫不掩飾地,随即露出了非常滿意的笑。
秋绛感到莫名怄氣,正想着能回(擊)些什麼,卻覺到有人輕輕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她立馬無心與他們計較,随手撂下車簾,轉回身貼近李慕兒,“怎麼了小姐?”
李慕兒下意識也往前湊了一點,表情卻略帶嗔怪與無奈,壓低聲音道:“你沒的多說那話幹嘛,這下倒好,反被他們占去理兒了。”
秋绛沒好氣地瞥了一眼自己那側的車窗,“那還不是因為他們絮絮叨叨的太吵人了,而且他們要真的包藏禍心,那即便将這兩人留在咱身邊看着,也無濟于事,既然這樣,還不如趕走了,讨個清淨。”
李慕兒笑笑,搖了搖頭,“你這言外之意~是在勸我相信他們呐?”
秋绛随之有些難為情地嘻嘻一笑,承認自己的“小心思”被說中了,“欸~也是想着你不喜聒噪啦。”
李慕兒淺笑着,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手中,“秋绛,你記住,以前那個李小姐已經不在了,我如今不是你的主子,我想和你做密友。眼下既逍遙在外,身心自由,咱都學學,去為自己而活吧。”
對于她這番話,秋绛無意對錯,隻是心疼,“小姐……這一個多月你到底是經曆了什麼啊?真跟變了個人似的。”
看着對方眉眼間又浮上了那“家長式”的憂愁,李慕兒不以為然地笑笑,“我的好姐姐,那你就将我視作另一個人吧,重新相識、相知,就當新交的朋友。——不許再說‘有違規矩’,不許再問為什麼!”她突然故作嚴厲,“我最後一次以‘李小姐’的身份命令你哦,從今以後不準再将自己當丫鬟,我們兩人之間也再不有什麼尊卑之謂;直呼其名就好。”
秋绛愣愣地聽着,思緒還沒完全弄清、接受當前的情形,嘴就已經本能地将一切應承了下來:“好、好的小姐。”
“嗯?”
“啊啊……慕、慕兒……”
被喚出名字的人莞爾一笑,“叫我木木也行,唉,不知為何,我挺喜歡這個‘诨号’的。”
聽言,秋绛半好奇半疑慮:“慕慕?是誰這麼叫過你啊?”
李慕兒想了想,随後似信口答道:“一個如今與我頗為親密的人,你很快就會認識她了。”說完,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笑看着緊挨在自己身側的人,可謂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當然,離我的心最近的,從來都隻有一個秋绛呀~”
秋绛愣了愣,臉頰随即浮上一片薄紅,眼圈兒也跟着濕潤了,“小姐——不,慕兒,我會永遠、永遠陪在你身邊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和你一起面對!”
看着對方輕摟住自己的胳膊,動容間許下這一番鄭重承諾,李慕兒流露出了頗感安慰的神情,似松了口氣。
被她那麼看着,秋绛忽然羞澀,低下頭挪開了目光,“……我、我嘴笨,不知說什麼才好,但隻要你明白,我這一字一句皆是出自真心的,就行了……”
見狀,李慕兒笑起來,捏了捏她的臉,“傻姑娘,你對我還羞上啦?可是稀奇。”
兩個女孩就這樣說笑起來。外面,蔣岌薪忽然覺到牛車好像在提速,随即快走兩步,向前面的車夫問道:“兄弟,不是囑咐你穩當着嘛,這會兒咋地起急了?突然想起家裡有事啊?”
對方一點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不屑道:“不你嫌慢的嗎?”
聽言,蔣岌薪匪夷所思地皺眉勾起嘴角,聳了聳肩,回身看向君澄境,用眼神指了下車夫,煞有介事道:“瞧,這才叫聽話隻聽一半呢~”
牛車一路不慢且穩當地前行,到達“乞丐窟”附近,利落直爽的車夫準時撂下了挑子:“就到這兒了,請姑娘下車吧,多這幾步路有勞你們自己走了。”
秋绛随即理所當然地攙住了李慕兒的手臂,“我們走吧。”
牛車駛離胡同口,四人從各自的袖中取出了蔣岌薪事先分發的幹淨方布,将其對折成三角形,綁在頭上,遮住了半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