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在的,來啦來啦。”院内的聲音随之由遠及近,“啥事啊?”
院門打開,走出的是一個體态清瘦,面容慈祥和藹的老人。
蔣岌薪一面禮貌笑看,一面簡單粗暴地将君澄境拽近前來,“阿婆,這是我老家來的兄弟,要在期和暫住一段日子,這不我就想到您了,您不是常說一個人住太冷清了嘛,喏,我就給帶了個人來~”
接下來,在彼此目光交錯間,君澄境産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好像自己是顆燙手山芋,正被身旁的好兄弟推銷,就要白送出去……
在言簡意赅地将自己的好兄弟從内到外猛誇了一通後,蔣岌薪似才想起來,征詢阿婆的意見:“當然還得看您方便,能不能将我蘇大哥的房間,分他住一段日子?”
君澄境看了他一眼,随即補充道:“若是不便,您也不必為難,其實我大可和甯熠一起住在醫館的。”
見甯熠随之猛地瞪大眼睛,咧嘴搖頭,一副極度抗拒、恐慌的樣子,阿婆不禁笑出聲來。
她一邊招呼他們進屋,一邊像分享日常似的笑說道:“唉,說實在的,什麼不方便,我還巴不得呢,就盼着這家裡能添些人氣兒。你那出息的蘇大哥呀,一年沒回個一兩次,他那屋空着也是空着,沒的可惜。哦對,阿境是吧,我先領你看看屋呐?”
“嗯。”君澄境輕笑着點頭,彬彬有禮。而随後,在阿婆轉身的瞬間,他倏地變臉,帶着滿滿的怨氣,照蔣岌薪的肩頭蓋了一掌。
毫無征兆的,遭到這兇猛一擊,蔣岌薪在刹那的驚吓後,本能似的便沖君澄境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并攤手歪頭,以動作和表情的超絕配合,發出了無聲卻強有力的質問。
君澄境帶幾分幽怨微瞪了他一眼,随後若無其事地繼續跟上阿婆,聽她介紹着自家的布局。
“南邊這間是我住的屋,那兒是廚房,那間小的是專放雜物的,很少收拾,我都記不清裡頭有些什麼東西了。呐,東邊這間,就是我兒子兒媳孫女兒一家回來時住的,你瞧瞧,若還過得眼,我麻溜地就給你收拾出來。”
阿婆在前面為“租客”打開了房門。在瞅見屋中的景象後,蔣岌薪脫口而出一句驚呼:“您這兒還需‘收拾’?那我在醫館裡的那個窩兒,可不是人能住的了!”
見他那似發自肺腑地羨慕感慨,阿婆被逗笑了:“哪兒跟哪兒啊,就你愛擱這兒大驚小怪的瞎喊。……唉,這不你蘇大哥常年在外勞碌奔波,我也不知他是忙啥呢,每次回來都不定時候,所以他這屋平時我沒事就會順手打掃一下。哦,阿境呀,你也不用顧慮,就放放心心的,要是我兒子又哪天冷不丁地闖回來,那再商量着也不遲,總之,先住下。”
房間不大不小,整體幹淨整潔;最裡面靠牆擺放着兩張拼在一起的床,目測可以睡下三四個人;離床尾大約五六尺,是小小的一桌二椅,正在窗下,承接着此刻剛剛到訪的夕陽。
君澄境的目光正停留在那看上去十分簡易舒适的桌椅上,阿婆走去關上了靠近床頭的另一扇窗,“我每天啊,都會開開窗,到落夜(傍晚)時再關上,這樣,屋裡才不會有陳氣。你看,是不是都不像沒人住的?”說着,她的笑裡仿佛帶上了一絲自豪。
君澄境溫和的笑着,目光還在打量房間裡的一切,“即便一個人住着,卻仍然每天都有興緻,将整個家打理得這樣好,僅此一件,就讓我覺着,您真是個可敬的人。”這一番發自内心的感歎,源于他此刻莫名想起的、曾經見過的那些離了“情感寄托”,就不知該如何生活,以緻對自己敷衍成疾的老人……
聽見他這話,阿婆有些難為情地笑笑,擺了擺手,“嗐,什麼呀,這不是所有老東西應該做的嘛,你要不把自己照顧好,那是給子孫添麻煩呢。要因為他們不在身邊就怠了心性,那可真成‘老沒用的’了。”
“嘿,說是這麼說,可實際上,您也很要伴兒啊~”蔣岌薪忽然插話,擡起胳膊圈住了君澄境的脖子,“今兒我就送了您這麼個懂事兒有禮讨人喜的後生來給您作伴兒,您老人家要不要賞我點兒啥呀?”
阿婆故意嗔了他一下,“就曉得你呢——我這幾天新入了梅菜,還要腌久些,你到時再來管我要。”
“嘻嘻,好啊,這次有辣椒的不?”
“一罐有一罐沒有。”阿婆略帶寵溺地笑笑,“不辣的是給孩子們的,有辣的專是你的~”
看着他們這無比自然親切的對話,君澄境抑制不住地感到,心裡酸酸的……
他輕輕一笑:“阿婆,那我日後可免不了攪擾您了,如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您包涵并多多指教。”
阿婆看着他,揚起嘴角,笑中是長輩專屬,對待讨人喜的晚輩的慈祥關愛,“哈哈,那好啊,這院兒裡,可算能多些熱鬧時候啦。”
“嗯。那房錢——”
君澄境話還沒問完,肩膀就遭到了來自蔣岌薪的輕促一擊。
“哎,還提房錢啊,甯熠,你沒和人說清楚的嗷?”阿婆放下嘴角,擺出像是生氣了的樣子,“矛頭”隻沖着蔣岌薪。
“中間人”一臉無辜,聳了聳肩,先對君澄境說道:“咱張阿婆不缺錢~想招人同住,純粹隻是因為不願看這屋白白閑置着,也正好給自己添個伴兒。”
而後對阿婆解釋:“您老可真是怪錯人了,您不知道,我這兄弟,可~是個腦筋不會轉彎的,不是我誇張啊,你要硬是不收他錢,他真能悄摸摸地把銀子放您床底箱裡!——以防日後您可能在不知不覺中變成富老太太,咱還是趁眼下敞亮着,先定好規矩吧。”
阿婆又一次被他别緻的措辭給逗笑了,似縱容地點點頭:“好,那就……一個月十文錢。”說完,她分别看了看那兄弟倆,眉眼間透出些許這個年紀的人少有的俏皮。
蔣岌薪随之照君澄境的肩膀杵了一拳,“聽見沒有,一月十文~你趕緊出去給自己找份差事吧,可别沒過幾天就連自個兒的衣食住行都供不起了。”
君澄境似下意識地,當即回以同等一擊,“到那地步,我可更巴着你了。”
“呵~”蔣岌薪倏地聳肩,皮笑肉不笑,“我可不認識一個才貌雙全、博聞強記、好手好腳且有一技傍身,還能硬把自己餓死的……蠢貨。”
“呵,可真會說話……”君澄境帶着幾分幽怨移開目光,幹脆利落地甩開了他一直死乞白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隻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