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一拜到底:“還請姑娘忘了今日與我的對話。今日之事,出我口,入你耳,莫要再讓第三人知道此事。如若不然,姑娘恐怕等不到回鄉,便會被和尚道士打的魂飛魄散。便連我也難逃一死。”
陳婉春傻眼了:“我……我還以為這些骨頭是某一年打仗死的……”
“青州境内,有十年未曾起過叛亂。”
陳婉春立即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今天也沒有看見過你們。”
褚照微微點頭。
看着陳婉春,想了想,他道:“作為報答,你父親死的蹊跷,你死的冤枉,我在這裡向你許諾,有朝一日,我一定會查清當年的真相。”
陳婉春的身形僵住了。
好久,她才澀聲問:“你方才……說什麼?”
褚照歎氣:“你不用想着日後再怎麼騙人元陽,提高修為。我會替你還有你的父親,查清當年的真相。”
“你——”女鬼說不出話來,他怎麼知道她要拼命提高修為,是為了給自己報仇,甚至在剛剛知道父親死的蹊跷後,又萌生了一定要為父親報仇的想法?
她明明藏的那樣好!
陳婉春死死盯着那張臉,死死盯着。她腦海中靈光一閃,失聲道:“你是新上任……”
褚照微微颔首:“我是。”
他持扇行禮:“還望姑娘配合本縣查案辦事。本縣必定會還你與你父親一個清白。”
女鬼跌坐在老嶽坡旁,終于失聲痛哭起來。
…
…
一直到天将大亮,慶澤縣縣城的城門緩緩開啟,褚照還在思慮着此事。
萬人冢……
老嶽坡,竟然是萬人冢……
那不被朝廷掌管的五年裡,慶澤縣内到底有多少陰私?又有多少人在慶澤縣境内無知無覺地倉皇死去?
褚照心緒伏動。
回到縣衙,他昨夜将影四留下蒙蔽人耳目的選擇很正确,就連紀岑也沒注意到他一晚上不在。倒是廚娘看到他問了句:“大人,今日怎麼那麼早就出了門?連早膳也未曾用過?”
褚照揮了揮手,徑自走向後衙。
明直和其鏡面面相觑,知道茲事體大,也不敢離開他們少爺半步。早膳什麼的,更是直接不用了。
“将泰安三年至泰安十三年的全部卷宗拿來。”想了想,褚照又加了句,“至啟明三年之前的卷宗也全部拿來。”
今年正是啟明三年。
其鏡不敢怠慢,親自去将泰安三年至啟明三年合共十四年的卷宗抱來。
褚照坐在卷宗中間看。明直出去喊崔師爺,又吩咐廚房午膳不必送上,他會親自來取。
“大人。”崔師爺匆匆趕到。
褚照随意一指:“郎溪,那一堆歸你。務必要找出近年,尤其是泰安十三年附近可以盜賊為害鄉野的事。”
崔師爺神情肅然,躬身應是。
熬了一晚上,又頭秃一個上午。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褚照神情越來越難看。他之前也不是沒有看過卷宗。隻是那時候看,他對慶澤縣還一無所知,看那些東西也隻以為是狐鬼作亂。可是現在逐漸接近内情,這一樁樁,一件件,細細看去,都大為可疑!
李大柱的事情,因李老丈險些被狐鬼害死引出。
可是這些卷宗上的其他人,包括那些用“四十七”“一百三十一”一數以概括的亡魂,卻因為年代久遠,被人刻意放置冷淡。又有誰能想起他們也是在慶澤縣屈死?
褚照胸腔起伏,眼圈都有些紅了。
“這些東西,本應該從頭到尾交代清楚明白。可在這些卷宗裡,卻每到關鍵處便是一筆帶過,為文更是語焉不詳……”
褚照死死咬住牙關,才沒有将更過分的話語脫口而出。
為官,忍之一字,也極為重要。
崔師爺也極為憂心:“大人,可要給齊老太傅他們去信?”
“此時去信,不是打草驚蛇又是什麼?”褚照心煩意亂,“我以書生打扮回後衙不是沒有人看見。再細心一點,便會發現我一晚上都沒有換過衣服,甚至城外的人也都看到過我。他們隻要不傻,就會猜出我昨夜待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