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自己也很茫然:“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住宿旅店時,碰到了一個詐屍的女屍。我被她追着出了門外。情急之中,想起你的遁符在我荷包裡,然後我就拿出來。喊完急急如律令,就到這裡來了。”
然後,褚照眼睫毛上還挂着一點水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紀岑:“它是不是,就是能無論是何時還是何地,都能把我傳送你身邊來的?”
紀岑沒回應,而是用另外一個問題來表達疑惑:“……你在光籠罩你時,沒有在心裡默念要去的地方嗎?”
褚照卡了殼。
“好……好像沒有吧……”
“那你那時心裡想了什麼?”紀岑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能讓遁符把他送到她這來?
“也沒什麼……”褚照忽然有點忸怩,撇開頭,“就是在想,你真是個大好人而已。”
自遇到褚照以來,第n次懷疑自己的修為是不是真的還不到家的紀岑:“……”
她此刻的沉默,振聾發聩。
“我說的是真的!”褚照見她沉默,怕她不信,“光籠罩住我的時候,女屍就撲過來了。差一點點,我就被那女屍抓住了!遁符讓我死裡逃生,又是你送的,我能不在心裡念叨你是大好人嗎?”
他又不是那等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之輩。
紀岑有些疲憊,估摸着是遁符以為他要到她這裡來,所以才擇定她的位置,将他送到了她這裡吧。
也怪她,當時應該先拖着,等晚些了手上有次一點的遁符的時候,再送出去。
褚照見她那樣,有些猶豫起來:“我沒給你添麻煩吧?”
“麻煩倒是沒有。”有,她也能解決。她還是有那能力的。隻是有點頭疼,要怎麼把他送出去。
“還有兩個時辰才天亮。你可以先睡一會。”如何将褚照送出去,紀岑暫且還沒有頭緒,隻是念及凡人體弱,讓他先睡上一覺也無妨。左右她在這裡。
褚照東看看,西看看,不是山,就是水。
他很無辜的問:“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嗎?”
這句話明顯是吐槽岑元子要他睡一會,這裡卻壓根沒地方睡的問題。但是紀岑眼裡露出贊賞:“慧提大師說的沒錯,你真的很有靈性。”
“……謝謝?”褚照有點傻眼,可是他要說的不是這個啊。
下一瞬,褚照沒見識地瞪大了眼睛。
也不知道岑元子是不是會抽煙。褚照看着那杆銅色的老煙槍,亂七八糟地想着。大概率是會的,有誰會拿着一杆老煙槍,單看不抽呢?可是剛剛看到時,她确實隻是手拿着,裡面也沒冒出一絲霧氣……
道士抽老煙槍會被師門打嗎?岑元子的師門是什麼地方……他能跟她的觀主告狀,說她變着法子……
亂七八糟的思緒越飄越遠,眼睛則瞪得越來越大,差點沒瞪出來。
隻見岑元子拿着那杆老煙槍,在手指間順滑地一轉——老煙槍的頭指向一處地方,便有無數藤蔓自然生長出來,編出一張藤床。
再一轉,老煙槍指向湖面,便有一階階的水階,從水中冒出。約摸九階水階後,湖面猛然拔出一張長長方方的水台。在月光的輝映下,眨出粼粼波光,明壓水晶。
紀岑收了老煙槍:“我也不知道你更會喜歡什麼,所以你自己挑吧。”
褚照:“!!!”
岑元子她果然還是把他當朋友的!她居然還給了他選擇!
選擇性忽視自己剛剛還想跟她師門告狀的褚照,美滋滋的,不過……
他看了看藤床,又看了看水床,沉默了三秒,果斷問:“你能不能把它變得好看那麼一點點?”
紀岑倒是忘了這小孩在條件足夠的時候,特别追求生活品質。看縣衙就知道了。水缸裡種荷花,亭子裡搭藤架,還有一方小石桌,又特别有閑情逸緻地自己親手種下一叢鵝黃。
她也沒說不,反正隻是舉手之勞。
于是藤床就變成了百花仙子的花籃,各種仙花異卉在綠色的藤蔓上争相綻放,美不勝收。
水床則真的若水晶一般,在上面雕刻出了花紋。鬼斧神工,令褚照眼前一亮。
不過睡覺的話還是藤床吧……
盡管對岑元子的法力水平十分信任,但是褚照還是很怕自己睡水床睡到一半突然“塌陷”,自己滾入湖中。
那可真的……
叫天都沒用了。
“先别收掉。”見紀岑要把水上的神通收了,褚照連忙阻止。
“嗯?”
“我想上去走走。”褚照的臉上,滿是躍躍欲試。
紀岑無言。
褚照小心地擡腳踩了上去,光溜溜的腳掌貼在水階上,那感覺十分奇妙。既有水的涼意,又有玉的潤澤,還有點他下鄉時,因好奇踩麥稭稈所體會到的馬上就要咯吱咯吱響的感覺——盡管那聲音始終沒有響起。
邁出第一步,再邁出去就要順利的多。
隻是随着離岸越來越遠,人又往水深處越走越近,心裡總有種不安油然而生。可當褚照克服這種周邊全是水的恐懼,真的走到水床旁邊時,他望着周邊波光粼粼的一切,卻又忍不住雀躍高興起來。
月光沐浴下,這位青年郎君越發如水仙一般,令人羨愛。
紀岑微微恍惚了一瞬,也難怪世人追求美好可愛的事物,眼前的一幕,實在賞心悅目得緊。
看了幾眼,她道:“明日晨露初凝時,我會送你回去。你别睡過頭了。”
褚照聽出她要走,留自己玩一會的意思。也不失落,揮揮手:“知道啦!”
走了更好呢,他就沒要時刻緊繃着,背着一定要貌美如花的包袱了,可以肆無忌憚在水床上蹦跶,或者滾來滾去地去體驗其奇妙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