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殺死褚照最好,不能殺死也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慶澤縣縣令狠狠一個下馬威!告訴他,隻要他們想,那麼滅掉整個慶澤縣縣衙,也隻是翻個手掌的事!
褚照久久坐在案前,對慘死的百姓心痛得難以複加,看到一隻手吊起來的崔師爺,也隻是問:“慰問金送出去沒有?”
“送出去了,大人。每家都有五兩銀子。”
褚照點了點頭,又陷入沉默。
“大人,要振作起來啊。”崔師爺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知道大人對百姓有多麼看重,可是他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
他們做的本來就是極其危險的事……
中間,敵人為了讓他們閉嘴,那是理所應當的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的,什麼卑鄙手段都能使得出來。
褚照清楚,可他不想聽。他揮手讓崔師爺退下,他想自己靜靜。
靜着靜着,年輕的縣太爺呆呆坐在那裡,眼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眼角滾落。
今天縣衙驚變,帶給褚照的沖擊是無比巨大的,震撼也是無比巨大的。厮殺的場景曆曆在目,光他親手斬殺的,就有兩人。每每想起,總覺得噩夢臨身。
可是,害怕,便能退縮嗎?
褚照的手指攥得發白。
退縮,便有用嗎?
懦弱,能解決事情嗎?
褚照閉眼,任憑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從臉上滑落。
…
…
天師府的人在兩天後到達慶澤縣。孟諒和張勳德帶着官兵要更慢一些。
聽到孟師兄居然來了,褚照的心才感覺安慰了一些。看來陛下對他在青州孤立無援也不是不清楚,不然就不會派孟諒做主官了,這麼安排,明顯就是來給他撐腰的。
天師府的人聽到前日的那場厮殺,驚怒不已:“他們竟敢如此猖狂?”
褚照扯了扯嘴角,不欲再提:“我先帶二位道長去廂房歇息吧。此後需要二位道長的地方多着,隻有今日可以歇息歇息了。”
道玉、弘忍齊齊道:“國師将我二人派來,自然就是聽憑縣令大人吩咐的。”
孟諒也很快來了,他皺眉,一看到他就是:“我聽說你為了救人,手臂都給人砍了一刀?”
褚照剛揚起久别重逢的笑臉:“……”
“不是我,是崔師爺。”褚照無奈,“師兄聽誰說的?”
“就路上有人那麼傳的。”孟諒顯然不欲多說,“我已經派張勳德去抄白家的家了。務必要将那什麼大人找出來。不過,你這裡線索已經斷了,還能繼續審案嗎?”
褚照聽到這個,道:“自然能。我查到的和萬人冢有關系的人,可不止白家家主一個。”
孟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錯。比之京上有長進了。”
還知道不能把所有籌碼都暴露在人前。
他大步走進縣衙,褚照也跟着進去。後面呼啦啦跟着一大批人。
誰料孟諒腳步一頓,轉頭,冷幽幽地說:“你們不去吃飯,跟過來做什麼?”
其他人:“……”您也沒說我們可以去吃飯了啊。
不過他們都很乖覺,告退一聲,便呼啦啦又撤了。
孟諒這才叫褚照進門。褚照總有種這個縣衙從此不歸自己的很奇怪的感覺。
想想他立即又坦然了。
他師兄,督察使!還是七省巡按!
不管是從品級還是身份,是業務能力還是做官經驗來看,都是他師兄坐主位才對。
于是褚照很殷勤地給孟諒搬座位,然後問:“師兄是有什麼事要單獨問我嗎?”
孟諒擡了擡眼皮:“你懷疑誰。”
褚照愣了愣,沒想到孟諒會那麼開門見山。他左顧右盼,小聲bb:“沒有證據那種算嗎?”
“算。”
“我懷疑青州知州鄭志。我抓到了一個柳樹精,他的上頭就是知州府的屬官。”
孟諒了然:“地頭蛇,也難怪能一手遮天。”
“但是我沒有證據,說屬官犯的事,就是知州指使的。”尤其在白家家主死了之後,他就更不敢輕易把柳老那張牌甩出去了。
“沒有證據有什麼要緊?”孟諒冷笑一聲,“我明着是巡按,實際上還是督察使。沒有證據,就不能看做是他做了的嗎?他是屬官的上司,你要說他對屬官做的事一無所知,誰信?他要真一無所知,我還高看他一眼,畢竟能被下屬蒙蔽成這個樣子,也不配為官,直接下大獄就是。”
孟諒說得殘忍又冷酷,大概這就是他被避如蛇蠍的原因。但褚照知道,孟諒嘴上那麼說,實際上還是會按照法律和聖人的指令辦事。
督察在前朝是禦史,更是巡查地方的禦史。可是到了今朝,就差不多成為褚照前世記憶裡錦衣衛那樣的存在了。禦史則另設官職,但與督察表面卻還是一體。
孟諒看着小師弟,語氣緩了緩:“你在慶澤縣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