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自己無論怎麼緊趕慢趕,估計都是在路上過年的縣太爺擺爛了。
他指揮小厮,将馬車布置得十分舒适。
他還奇思妙想,讓木工連夜趕工,給自己做出了一個烘火的地方。可憐的木工,又不忍心拒絕縣太爺,又擔心縣太爺的安危。隻能再三囑咐伺候的小厮一定要小心,固定的炭盆上面蓋子一定要蓋好,不然炭抖出來,很容易着火。
燕赤霞的馬車也是一個款式,他坐在馬車上,整個人都十分不自在,嘀咕:“我還是第一次坐那麼軟綿綿的馬車。”
在師父身邊服侍的鈴娘,眨巴眼睛:“大人說這還不算最舒适的馬車。他說有橡膠輪胎和裝了防震裝置的馬車,才是最舒适的。師父,什麼是橡膠輪胎和防震裝置啊?”
燕赤霞:“……為師也不知道。”
鈴娘就歎氣:“我還以為師父見多識廣,也許會知道是什麼東西。大人對我和姐姐恩重如山,要是能找到橡膠輪胎,還有知道怎麼做防震裝置就好了。我聽其鏡哥哥說,大人最怕坐馬車了。每次坐,都是生無可戀的。”
燕赤霞想想上次去金華,褚照動不動就要下車走走,覺得褚照不喜歡坐馬車應該是真的。
“對了,師父,你現在心情好不好啊?”鈴娘問。
燕赤霞很奇怪:“為什麼突然那麼問?”
鈴娘扭捏了一下,想着還是不能跟師父撒謊,就小小聲說:“大人有個問題,他不好意思問你,就托我看準你心情好的時候問你了。可我覺得,師父明明每天都皺着眉頭,看不出來哪天心情好哪天心情不好。”
燕赤霞:“……”
他揉了揉眉心:“你問就是。”
鈴娘開心了:“大人讓我問,慶澤縣的妖鬼還是很多的,但是剩下那些妖鬼都沒害過人……就像現在還待在妖牢裡的陳婉春,她不願意回鄉,就想留在慶澤縣。還有柳老,他将功補過,大人将他保下來了,他也想留在慶澤縣,不想離開。”
唠唠叨叨一陣,她終于進入主題:“大人就想,總不能讓他們占着妖牢白占資源,妖牢又不是旅店。還不如廢物利用,組織一個妖鬼巡邏隊,專門去抓那些尋釁滋事的壞鬼。這樣妖牢有妖衛,人牢有衙役,職責就很明确啦!”
燕赤霞:“……”
他算是明白褚照為什麼自己不來問了。這是怕他知道他要收服妖鬼為己用,生氣呢。
燕赤霞卻覺得自己沒什麼好生氣的,他是嫉惡如仇沒錯,可他仇的是惡啊!那些妖鬼若是能改邪歸正,從今往後不再害人,他才懶得管!
不過燕赤霞還是找機會跟褚照溝通了一下,妖鬼狡詐,他既然要用他們,就要想好怎麼收服他們。
燕赤霞很冷酷地說:“尤其是妖,他們一向信服誰拳頭大誰就是真理。”
褚照好奇:“那鬼呢?”
“誰散發的功德多誰就是真理。”
褚照就笑:“跟着我,做的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功德怎麼會少呢?”
燕赤霞深深看了他一眼:“要錢的。”
富得流油·褚照:“這個比看不着的功德還簡單。”
燕赤霞就放棄勸說了:“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不過你既然決定要管他們,就要盡到管束他們的責任,别讓他們為禍人間。”
…
…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夜飯。
褚照很憂愁地坐在官驿的某個房間,想着離京上還有二十裡,明天若是起早點,馬車快一點,應該能在城門關之前進京。
就是可憐了他的年夜飯。
他就沒吃過那麼可憐的年夜飯。
也不知道慶澤縣現在怎麼樣。褚照離京上越近,就越想念慶澤縣。這一點,是連老家廣陵都沒有給他的感覺。
當然,褚照也想了想爹媽,不過他很長時間都不在爹媽身邊,所以這想念,實在不多。
至少還沒想念齊老太傅、顔師兄和孟師兄多。
過年了,顔師兄應該也是在京上的吧。
褚照琢磨。他是知府,這一年政績又出衆,按理應該是能再往上升一升。就是不知道顔師兄這次會留在京城還是繼續去地方……
大概還是在地方。
孟師兄才坐上督察使的位置沒多久呢,陛下不可能把兩個同門師兄弟都放在京上,所以顔師兄的政績可能還得壓一壓。
這麼一想,褚照又忍不住擔憂孟師兄。
是,沒錯,孟師兄現在是二品大員。比為官更長時間的顔師兄的官位還高。可這個二品大員實在太虛,完全是靠帝王的寵愛與信任。褚照從來沒有對人說,他害怕孟師兄最後會成為像明朝錦衣衛那樣,握在帝王手裡的一把刀,那太殘忍了。
尤其是第一任有名分的錦衣衛頭子——毛骧。
毛骧制造了胡惟庸死後的牽連大案,最後自己也被朱元璋為了平息衆怒而殺頭。褚照每次看孟諒帶人去抄家,都怕他有朝一日也會像毛骧那樣,因為帝王要平息衆怒,被皇帝毅然放棄,下令斬于刀下。古來哪個酷吏有好下場呢?
褚照幽幽歎息。
還有岑元子……神仙應該也會過年吧?就比如說天庭聚個會,或者瑤池聚個會什麼的。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幹嘛。
她的事好像也沒辦完。
他往銀紙上寫信,告訴她他上次不開心,是因為她很久都沒理他;也是因為這個,他害怕會煩到她,所以就沒有在遇到危險時及時把竹紙撕碎。
嗯……依然沒被回。
正想着,鈴娘忽然從門口探出頭:“大人!師父讓我跟你說可以吃年夜飯了!”
褚照一怔,那麼快的嗎?他感覺自己從下馬車到現在,發呆明明也沒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