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了多久，崔師爺也慢悠悠下來，他一邊感歎現在的日子真的是神仙日子，一邊走到廚房門口，然後瞳孔巨震：“少爺！您起了多早，怎麼自己親自下廚了？”

從“大人”到“少爺”，一向是褚家人震驚到極緻的反應。

褚照不自然地說：“也沒起多早。睡不着當然起了。至于下廚，我今天心情好不行嗎？”

說到這，他眼角的餘光終于看到門口岑元子出現。

他眼睛忍不住一亮，嘴角卻又克制地抿住，不讓它拼命上揚。

不過穩住了嘴角，顯然沒穩住心情，明知道她不會走，可是看她真的還在，而且下樓準備吃早飯時，縣太爺歡快地跑到岑元子旁邊：“你也起來了？”

紀岑看了看那麼多人擠在廚房，幾乎把整個廚房占了，遲疑：“你們今天都睡不着嗎？”

燕赤霞一邊剔牙，一邊走出來：“屁，隻有褚定安一個人睡不着。”

鈴娘糾正：“師父撒謊，我們明明也被香的睡不着。”

燕赤霞轉身，敲了敲她的頭：“傻子，動動腦，這不是一個性質的睡不着。”

鈴娘抱着頭，乖乖“哦”了一聲。

褚照裝作沒有聽見燕赤霞說了什麼，那雙桃花眼亮晶晶的，顯然在求誇獎：“我今天做了長壽面哦。很好吃的。明直說他一個人就能幹兩大碗。”

她果然順着他心意誇他：“果真有那麼好吃嗎？那我一定也要多吃一點。”

褚照顯得更加高興，看了眼驿丞娘子，又有那麼點不情不願地說：“還有很多餃子包起來。面條可能不太夠，但是餃子是一定能吃飽的。”

縣太爺親自下廚做的長壽面，吃起來果然讓人贊不絕口。連驿丞娘子和驿丞都分到了一小碗，就是沒有煎蛋。

吃完早飯，崔師爺往外看了看雪：“這路怕是不好走。”

褚照道：“雪倒也罷了，路上有冰才慘。”

兩人三言兩語決定了先不動身，等衙門派人來把雪還有冰鏟了再說。就是那樣一來，他們要想今天趕到京上，馬車就又要加快速度了。褚照以前會十分擔心自己的屁股會被颠沒，但是現在褚照更願意用這個代價，換和岑元子待久一點。

他興緻勃勃扯了椅子，坐到紀岑旁邊：“你那幾天都去做什麼了？”

紀岑想了想，覺得這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這小孩都知道自己是為女娲娘娘辦事了，便道：“娲皇宮有一女侍在娘娘布道時犯錯，畏罪私逃到了凡間。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她還跟一妖王勾搭在了一起。妖王對她情深義重，便想在娘娘跟前保下她。”

褚照聽着“私逃”“妖王”這些陌生又新奇的詞彙：“後來呢？是不是你棒打鴛鴦，将女侍抓回，讓妖王與女侍生生世世天人永隔不得相見？”

紀岑：“……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

褚照眨了眨眼：“我看到的話本子就是這個樣的。所以你是怎麼處理的？”

紀岑有些漠然地說：“女侍犯了錯，包庇維護她的妖王同樣也有錯，冒犯娘娘威嚴更是大罪。女侍被抓住當天就被推出斬仙台斬首，妖王則被關在天牢，若娘娘狠心一些，這個妖王也得死。”

褚照好奇：“為什麼說娘娘狠心一些，妖王也得死？難道他的罪不足以定死嗎？”

“那倒不是。主要還是……”岑元子忽然頓住，斟酌了一下語句，“主要還是人才過缺。娘娘惜才。”

哪裡想到，褚照的發散性思維快的很，他很小聲地問：“是不是那些上古大妖隕落之後，妖界就沒有能以妖成聖的了？娘娘作為妖界首領，對妖界但凡天賦好一點的都容易心軟，比如那個什麼妖王——能當上妖王，他的能力天賦必然不弱，所以娘娘不舍的殺他？”

紀岑沉默。

她也不得不沉默。

“你怎麼知道這些的？”這些都是神仙乃至六界之間的秘辛，就連她，如果不是在女娲娘娘身邊侍奉都無從得知，他又是怎麼知道的？紀岑百思不得其解。

褚照能說是因為他把華夏神話體系掌握的七七八八嗎？那指定不能說啊。

紀岑見他不想回答，也沒有讓他一定要回答的意思，隻是道：“這些你知道就行，不要和别人說起。”

褚照“哦——”了一聲，比之之前，更小聲地問：“那岑元子，你是妖嗎？”

紀岑一愣，然後眼眸一彎：“是啊。然後呢？”

她那麼爽快就承認了，褚照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但不得不說，他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下，覺得問出那個問題也不是什麼事，她看起來并不避諱。不過，他掙紮又猶豫：“你看起來真的很不像妖……倒像是道教的那些神仙……”

紀岑道：“我确實有修煉道家的心法。”

褚照眨了眨眼睛。

許是察覺如果他問，紀岑一般會回答他，他小心地問出了更大膽的問題：“你比妖王厲害，對嗎？”

“能抓住妖王，你覺得呢？”紀岑挑了挑唇角。

褚照就壓不住笑意，亮晶晶看她：“岑元子果然是最厲害的！”

“嘶——”

耳畔，傳來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褚照和紀岑齊齊回頭，看到燕赤霞捂着腮幫子。發現他們看他，燕赤霞還沒好氣地說：“看什麼？牙疼，沒見過啊。”

牙疼倒是見過。

但你那麼煞風景的沒見過。

褚照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