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臉都白了。
生死簿上找不到人……
難道,難道那個官已經死了,甚至現在都轉世投胎了?
那他——
紀岑也皺着眉,她倒是知道褚照還活的好好的,可是既然活的好好的,怎麼生死簿上沒有他的名字呢?
須知萬物生靈,死後都需要拘魂小鬼牽引來至陰間,若沒有記錄,那小鬼壓根就不會拘他的魂魄,死後直接成了飄在六界縫隙間永世不得超生的鬼,比起那些陽壽未到卻突然橫死的孤魂野鬼還不如。
她目光遙遙放在閻羅殿外,幸好那小孩沒有跟進來。
若是他跟進來,知曉生死簿上沒有他的名字,得有多害怕?平常連碰到鬼都怕的一個小孩。
正沉吟,黑山老妖忽然求她:“岑元子,我,我願意削去千年的道行,再送你一件寶貝,你,你能不能别把這件事上報給天庭?”
岑元子平淡擡眼:“黑山君覺得呢?”
黑山老妖正要說話,便聽岑元子道:“請恕吾在此事上無能為力。”
她惋惜一樣地說:“說來,黑山君是在不該将陽間的官員帶到陰間。本來好好接受吾認定的懲罰,不心有不甘,這事什麼也沒有。可惜啊……”
她搖了搖頭。
黑山老妖一陣鋪天蓋地的絕望,陸判官也心有戚戚然。所以說嘛,為什麼要招惹陽間的官呢?連他們這些在陰曹地府當官的,見到陽間的官也要客氣兩分,不敢加害他們,就怕擾亂了人間的因果秩序,招來天庭懲罰。黑山老妖真是活膩歪了。
陸判官那麼想着,就不願意招待黑山老妖這個馬上就要死了的晦氣玩意。當然他面上還是很恭敬:“下官還有事要忙。若岑元子還有黑山君沒有别的事了的話,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紀岑剛要“嗯”一聲,就聽見閻羅殿外一聲慘叫!
“啊——”
紀岑的心一跳,黑山老妖和陸判官的目光也往殿外瞧去!
陸判官先喝道:“誰在殿外!滾進來!”
白無常謝必安讪讪摸了摸鼻子,掀開簾子,嘟囔道:“我隻是看到這裡有個生人,覺得好玩,想吓他一吓。哪裡想到他那麼不禁吓,居然叫出來了。”
褚照也十分生氣,他正努力聽殿内的聲音,想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正是心虛的時候。這時别說鬼了,就是人走過來都能把他吓一跳!
“是你——”黑山老妖見走進來的是先前那個低眉順眼的陰兵,有些驚疑不定。
褚照沒好氣地說:“是你爺爺。”
黑山老妖氣了個倒仰。
如果不是岑元子突然出聲,黑山老妖想,他一定會被憤怒沖昏頭腦掐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豎子!
“舍得出來了?”岑元子淡淡說。
褚照咧嘴一笑,那一笑,陰森森的閻羅殿都似乎滿殿生輝了。他扯下頭上不知道從哪個倒黴鬼身上薅的頭發,踢了腳上破破爛爛的鞋,然後很高興地說:“你都到閻羅殿來查我在哪了,再不出來,不是讓你擔心嗎?”
然後又斜着眼睛瞪黑山老妖:“我說,現在你應該不會再把我捉到你那破破爛爛的小黑屋裡去了吧?”
這天上地下都難得的好顔色,哪怕黑山老妖此前沒有見過褚照,也猜出他是誰了。電光火石間,黑山老妖恍然了一切。他暗恨自己被擺了一道,面上卻隻能勉強撐出一個笑容:“褚大人說哪裡話。你在陰間做客了太久,就算沒有岑元子,我本也要讓你還陽了。”
褚照信他才怪。
他不住拿眼看紀岑。注意到這點,紀岑忍不住想笑。她擡目,對黑山老妖淡淡道:“你算走運。”
黑山老妖的心一凜。
不敢再想着什麼威脅不威脅。面對褚照突然出現,還是在閻羅殿出現的結局,他隻能咬牙咽下心裡那口老血。還是那句話,除非他想死,不然他絕對不敢堂而皇之生事。
黑山老妖苦笑道:“岑元子放心,本君認罰。”
紀岑點了點頭,當下向陸判官要了青藤紙,洋洋灑灑寫下結果,然後焚了向上天做報告。
不多時,殿内就彙聚起了恐怖的威壓。
黑山老妖兩腿直抖。閻羅殿的殿頂突然破開一個大洞,漩渦一般讓人頭暈目眩。漩渦最中心處,一道天雷直直往他身上劈下來!
“啊——”
紀岑眉眼平淡地看着黑山老妖慘叫一聲,跪倒在地。再一看他氣息,虛浮了不知多少。
那也難怪,一道雷擊,就被削去了千年的道行呢。
黑山老妖好不容易緩過那口氣,殿内突然又彙聚起恐怖的威壓,緊跟着,又降下一道雷劈!
“啊——”
黑山老妖再度慘叫,他趴在地上,費力擡眸,不敢置信地盯着站在一邊,眸光冷淡的岑元子!
不是說隻削去他千年的道行嗎?
為什麼……
為什麼他一下被削去了兩千年的道行!
天雷降下兩道,威壓就漸漸散去,殿頂的漩渦也慢慢消失。
紀岑瞥了黑山老妖一眼:“另外一千年,是天上神仙做的決定。你私自扣押陽間官員,為一罪;意圖以他威脅我這個暫時的判官,又為一罪;險些擾亂人間因果,為第三罪。此三罪,讓天上神仙決定再削去你一千年道行。”
不!不對!不該那麼嚴厲的!他盤踞陰間多年,勢力龐大,怎麼可能不知道,隻要沒有釀就大禍,那些個當官的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岑元子似乎看出他所想,她牽了一下嘴角,然後又是不辨喜怒的模樣。
她平淡道:“那誰知道呢。也許是黑山君很不巧的,湊上了神仙心情不好的時候吧。”
黑山老妖:“……”
他再次恨這目中無人的小妖發狂,不過是仗着娘娘的勢……可是他也無可奈何,隻能咬牙吃了這個悶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