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顔旬夏看到岑元子,他才驚得說不出話來。
“您……您不是……”
紀岑瞥了他一眼,然後又無謂地轉過眼睛。
顔旬夏終于喊出來:“您不是入我夢的那位仙人嗎?”
紀岑“嗯”了一聲,想想又說:“我不是仙人。”
“師兄你可以叫她真人。當然了喊岑元子道号也行。”褚照連忙說。
顔旬夏僵硬地看向褚照,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剛剛師弟好像……把這個仙人,不,真人,丢在城門口,一個人派南瓜餅?
他居然指使一個本領高強的真人,幹下人才幹的活?!
顔旬夏目光逡巡在屋内。
哪呢……
擱哪呢……
褚照覺得師兄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危險,那目光頗像是孟師兄正站在他面前不善地看着他一樣。他一時毛骨悚然:“師兄,你在找什麼?”
顔旬夏的目光終于在一個角落定住。
他不緊不慢道:“師弟,師兄與你多日不見,有許多話想說。”
褚照聽到這個話頭莫名有些怕,他強笑道:“師兄……你至少能在慶澤縣待個兩天吧?有什麼話,以後說的時間還有呢。”
顔旬夏不理他,轉身對岑元子作了個揖:“還請岑元子稍待。”
紀岑其實有些好奇這對師兄弟還能有什麼私密話要說,不過顔旬夏都那麼說了,她當然是走了。
褚照眼睜睜地看着唯一一顆定心丸離開……
再看顔旬夏,褚照背後寒毛直豎:“師兄!你還是愛我的對吧?”
“當然。”顔旬夏不急不緩地說,手卻拿起雞毛撣子。
褚照:“!!!”
顔旬夏擡眼,神情依舊如玉溫潤:“師兄一向很有兄弟情誼。”
褚照轉身就跑。
可是就那麼一個屋子,褚照再跑能跑到哪裡去?
“嗷嗷師兄我錯了!”
“錯哪了?”
“……”這誰知道啊?
“看來還是不知道。”
褚照被雞毛撣子追着打了一刻來鐘,這場“兄弟阋牆”的悲劇才将将收尾。
褚照捂着自己的手臂,上面被雞毛撣子甩了好幾道紅痕。他哭唧唧道:“師兄你也太狠心了!”
顔旬夏輕笑道:“一般。”
他理了理袖子,然後拿出儒家的看家本事,語重心長地開始對師弟進行說教:“岑元子是什麼人物?她肯與你做朋友,已經是十分看得起你。你怎麼能得寸進尺,随意差使人家做事呢?對待朋友,你應該遵守好的禮儀,把握好相應的尺度。你怎麼可以讓她在城門口,做那種下人才做的事?”
前面褚照還能聽進去,最後一句他不幹了。
“什麼叫下人幹的活?之前我也在幹好嗎?而且給百姓發南瓜餅這樣的事,分明是與民同樂,怎麼就是下人才幹的了?”
顔旬夏道:“你能這樣想,當然很好。可怕就怕人家不會這麼想,反而覺得你在侮辱她。”
“岑元子才不是這樣的人。”褚照道。
“你能知道她的想法?”
褚照張了張嘴。
顔旬夏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說的吧。還有前面我說的中庸之道,你也好好想一想。”
褚照不贊同師兄的觀點,他道:“我看師兄你就是教訓自己兒子教訓習慣了,才那麼杞人憂天。”
顔旬夏:“但凡你穩重些,我至于如此啰嗦?”
褚照不想再提這茬,轉而道:“師嫂和侄兒如今還在益州麼?”
顔旬夏的面色緩和了一些,他“嗯”了一聲:“雖說京上有消息傳來,聖人屬意我回中樞幹一段時間,但是長途奔波,到底累得很。在聖人的旨意确切下來之前,我不願意你嫂子和侄兒跟着我到處奔波。”
褚照認同道:“确實。坐馬車老累了。還不如讓師嫂和侄兒歇着。”
顔旬夏就笑:“你師嫂還念着你呢,說你被下了大獄,一定受苦不少。我那一馬車的東西,至少有半車是你師嫂挑好備好,帶來給你的。哦,你侄兒也有參與。”
褚照大叫:“師嫂和侄兒竟然給我準備了禮物?師兄你怎麼現在才說?”
顔旬夏道:“又不是馬上就走,什麼時候給不一樣。”
褚照翻了個白眼,知道師兄是在用他之前的話嗆他。不過沒關系,他現在就想看看師嫂和他侄兒給他準備了些啥!
縣太爺興沖沖地沖出門,轉向馬廄,想想不對,又跑向院子,果然在那裡看到明直和其鏡在搬顔師兄的箱籠去客房。
顔旬夏也步出了房間,道:“那些貼了褚字的箱子,都是給你的。”
褚照數了數,哈哈大笑:“我就知道師兄你不疼我了,師嫂、侄兒還是疼我的!”
“什麼話?”顔旬夏搖了搖頭。
連當官都不能讓褚照穩重起來,估計這輩子就是那麼副不着調的模樣了。
褚照已經開始拆箱,發現有自己愛吃的臘腸、熏魚、幹菇,還有兩壇子十分有名的德勝酒,至于那些補身子的藥材,褚照連看都不看一眼。
他一手一串臘腸,一手一條熏魚地大笑:“師嫂的拿手絕活,便宜我了!”
顔旬夏在旁邊看着道:“臘腸還是你愛吃的那個口味。熏魚是你師嫂到了當地以後,向一些異族學的五香熏魚的做法。味道很不同。你可以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