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岑從未覺得人海如此茫茫,令人尋不見。
紙鶴的聯系也斷了……
她去看過那間院子,土能還原地上所發生的一切,她可以很清楚地知道,那兩個小孩丢掉不是人販子所為,而是有妖作怪。
可是對方對她的本事顯然也十分清楚,無論是将小孩抓來,還是用妖風将褚照刮走,他們始終未顯形。這樣一來,土就不能還原他們的模樣。紀岑也就不知道該從何處尋起。
偏偏褚照又是一個不能掐算的人……紀岑咬牙。
如果不是她早幾天就将孔爵送給了他,她都不知道他一個凡人落在那些不知是人是妖的手中,是否能有自保之力。
可如果紀岑發了狠要找,她也同樣可以很快找到。
畢竟她不是孓然一身的窮道士。
她的勢力始終龐大。
人間她沒有辦法,可是妖界,她卻可以狂妄地說那是她的地盤。
妖界。
大地震裂,天搖似塌。
無數的小妖驚慌着要逃,可就像許多神仙一樣,紀岑也始終不将這些弱小的生靈放在眼裡。
她的冷漠,不亞于真正的仙神。
東部山脈就在無數小妖的尖叫聲中崛起了。萬衆山雲霧缭繞,山門豁然敞開。階梯級數九百萬,階階長拜東山神。
無數侍女從中而出,羅衣輕裾,魚貫雁行。
雲翡、翠微二侍下山,分立兩側。
“岑元子。”
紀岑高高立于上,廣袖翟衣在她身上顯得飄逸而冷清。女子微擡眼眸:“着四方妖王來見吾。”
直到萬衆山在妖界拔地而起,塗山钺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暗自後悔沒有将這件事捅到娘娘面前。要知道,岑元子從未因為妖界的什麼事擺出過萬衆山山神的陣勢,來強調凸顯她在妖界的地位。她甚至從來隻以女娲娘娘身邊的女史自居,算不上謙遜,但也足夠守禮。對他們這些妖王,也從來沒有露出過不虞之色。
可是如今不是了。
岑元子為了一個凡人,将山神的車架擺到了妖界,親言萬衆山山神要見四方妖王。
四方妖王豈有推脫之理?
塗山钺深吸一口氣,上前參拜。心裡想的卻是,那個凡人,必須死。
李選念身為相柳氏中無異于丞相的存在,自然也跟随去拜見岑元子。他慶幸聽了卞城王的話,将褚照交給他帶走。如若不然,妖界必然會迎來一次極大的動蕩。
——褚照必須死。
李選念的眸光深深淺淺。
岑元子邊上,翠微緊緊攥着袖子,裡面是一隻紙鶴。那隻紙鶴并不是普通的紙鶴,而是青丘狐族交給她的,那個凡人手上的紙鶴。
翠微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紙鶴在不斷發出訊息,是那個凡人在低訴“救我”,可是。
她擡目看向自己崇拜的那個人。
可是怎麼能讓一個凡人毀了岑元子的修為?
他——必須死。
紀岑并不打算為難妖界的人,她擺出這陣仗也隻是為了警告他們。如今見他們誠惶誠恐,她才垂眸道:“我在人間青州慶澤縣,有一位做縣令的朋友遭遇了不測。瞧當時的場景,應當是妖族所為。”
她漠然道:“我不知道你們中間是否有人與他有仇,才會連我也不顧及,直接将他擄走。但你們若是清醒一些,便該将他放回去。他是官,人間需要他。”
“而你們之間的仇,我會想辦法替你解決。”
岑元子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落下。
塗山钺聽到這話,心裡安定一些,岑元子依然是那個岑元子,留有餘地。
不會把事情做絕就好,不會把事情做絕就好。
那意味着凡事還能商量。
然而這時候,人群中,突然有個愣頭青大喊:”人間需要那個凡人,我們妖界便不需要您了嗎?”
石破天驚。
塗山钺的心一緊:“……”哪來的傻子,居然把話說的這樣直白?就算是實話也不能這麼說啊!
好在岑元子依舊好脾氣,她微微蹙眉:“為何如此說?”
大喊出那句話的,正是李選念。他前面,相柳陌被他吓得都要暈倒了。但是李選念仍然堅持道:“您是我們妖界的希望,是我們妖界最後的一絲希望。您若不能成聖,我們妖界還有誰能夠成聖?還請岑元子憐憫,不要再與那凡人接觸!”
此話一出,相柳陌真的要暈倒了。
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他顧不得什麼,連忙爬起來,哀嚎道:“岑元子,那個凡人怎麼樣,實在不關我事啊。我很久沒有理過妖族的事務,對于他們做了什麼,我實在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