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奇道:“他聲稱他的母親是被你們害死,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案,如何能算得上小事呢?”
“那是他胡說的!”年輕公子氣急,看褚照的眼光俨然在看一個糊塗官。
“我才沒有胡說!就是你們害死了我母親!你還我母親來!”蓬頭垢面的男子說着,就要去抓年輕公子的衣擺。
年輕公子罵道“滾啊”,卻不敢在官面前再踹那男的一腳。
他的朋友作揖行禮道:“啟禀大人,小生楊子顯,此二人皆為小生同窗。這位羅公子……家中本也有些許資财,隻是自從六月份時遇到了顔如玉,家道便慢慢中落。”
褚照微微挑眉,果然。
他旁邊——本來在看到褚照又主動出頭找事,心裡不停罵惹禍精的翠微也頓住了。
倒是那羅公子,一聽到楊子顯說他遇到的是顔如玉,就急了:“雪娘她才不是顔如玉!她是真的雪娘!”
最開始那位年輕公子嗤笑:“你做什麼美夢呢?雪娘她早三年就跟随她的家人離開了金陵,你也妄想着她?她定是如今鬧得沸沸揚揚的顔如玉!”
褚照在窗邊輕輕“嘶”了一聲。
這話說的……難道顔如玉是依靠真人的五官模樣變化的嗎?
羅公子的眼睛更紅了,盯着那位年輕公子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楊子顯歎氣道:“他的母親為生存,不得不去明钰府上做活。一直到生了病,也強撐病體,不敢耽誤一日功夫。因窮困,羅伯母連抓藥都未曾去抓,隻靠意志硬扛。三日前,正是江伯母的生日,明钰不知羅伯母當時已經病重,隻是剛巧見着了,便差她去廚房拿碟子。哪裡想到羅伯母一個跌倒,便這樣去了。”
“你胡說!”羅玉韬哭罵,“我母親分明是被江府的人害死!她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可能那麼一會功夫,便人沒了?”
江明钰翻了個白眼,對楊子顯道:“我早說他瘋了!你偏不信!你跟他解釋,他聽得進去嗎?”
聽到這話,褚照手撐窗沿,一躍而下。
正在啃雞腿的翠微瞳孔一縮,連雞腿都沒來得及放下就沖到窗邊,看到褚照安然無恙落在地面她才放心。
鈴娘道:“翠微姐姐放心,大人的武功還是不錯的。”
翠微倒也想放心,可是她一想到那個凡人出事的後果,她就不敢放心。尤其在見識到那個凡人沒事找事的本事後。
她幹脆抓了那一整隻的雞,然後也躍到一樓去。
褚照聽到聲音,往後看了看,見是翠微,便不管了。
望着眼前三個“年輕”的書生,年輕的縣太爺眉眼含笑,不動聲色地說:“是非曲直,自有公論。江生、羅生,你二人的恩怨本縣已經知道了,這樣一直糾纏也不是辦法,倒不如坐下來,好好說個明白。若是誤會,解開便好。不是嗎?”
褚照半點不嫌棄地去扶羅玉韬,他歎道:“起來吧。你也是個讀書人,如今如此落魄的模樣,你就不羞慚嗎?”
羅玉韬讷讷。
按理他比褚照還大上七八歲,隻是一直未有功名,在已經當了兩年官的褚照面前就莫名矮了一輩。
江明钰諷刺道:“您這雙膝蓋可真是金貴。我扶你,你非要撒潑打滾,活像個市井潑婦。這位大人來了,你倒是動作麻溜,半點不敢撒野了。”
楊子顯忍不住道:“明钰,你少說兩句。”
江明钰撇嘴,顯得很不在意。
褚照笑眯眯地感歎:“年輕真好啊。想當初本縣在學裡讀書時,也是這般模樣。争強好勝,骨子裡半點不肯服輸。如今到了地方當官,本縣都快記不得當初在學裡的日子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江明钰:“……”
楊子顯:“……”
他們看着比他們還小幾歲,卻已經是一方縣令的褚照,總有些心情複雜。
褚照請他們去他訂的包廂,又叫小二,多點了一些菜。
翠微沒想到她才下來,竟然就又要上去了。
這個凡人怎麼那麼麻煩!
翠微滿腹牢騷。
自從家道中落,羅玉韬便再也沒有嘗到過酒樓如此可口的飯菜。褚照僅僅隻是用公筷給他夾了一筷子新上的鹽水鴨,他吃的就落淚下來。
褚照明知緣故,仍關心道:“羅生,是這飯菜不合胃口嗎?”
羅玉韬用髒兮兮的袖腳擦了一下眼淚:“非也。是小生感念大人恩德,這才忍不住潸然淚下。反觀旁人,心如蛇蠍,形如走獸,害死别人的母親猶自不肯承認,真不知道他是以什麼面目活在這個世界上。”
江明钰怒道:“羅玉韬!你罵誰呢!這位大人給你一飯之恩,難道我們江家就拖欠下人月錢,沒給你吃飯嗎?早知你是這樣的人,我萬萬不會讓我娘允你娘進我們家後廚做工!”
“诶诶,怎麼又吵起來了。”褚照勸,“都平聲靜氣一些。對了,羅生,他們說你家道中落是因為顔如玉,這是什麼一個情況?”
江明钰本想譏諷,虧得楊子顯及時按住了他。
褚照一直盯着羅玉韬的眼睛。
羅玉韬怎麼可能扛得住一個當官兩載,還是常年斷案的官員的眼睛?他低着頭,捏着衣角,怯懦地将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