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元子!大事不好了!”
“妖界内亂了?”她問。
翠微一滞,又焦急,又忍不住想笑:“不是。是娘娘!娘娘知道您……您總是待在一個凡人身邊了!”
紀岑的神情終于有了些變化。
“怎麼回事?”
“北陰酆都大帝不知道從哪兒知道的,您要為了一個凡人滞留在金華府的消息——金華府即将生亂,他怕您在金華府沾染上因果,故此先告知了娘娘一聲,希望娘娘召您回去。”翠微說到這裡,驚慌已經按捺不住,“岑元子,娘娘已經知道了,這下該怎麼辦啊!”
翠微的擔憂絲毫不摻假。
她雖然巴不得褚照趕緊死掉,但是,她更怕為了打死老鼠打傷玉瓶。那個凡人死就死了,萬萬不能帶累岑元子。這也是翠微想讓褚照死,卻又顧念着岑元子,不會對褚照真正出手的原因。
可如今娘娘知道了此事……
翠微越想越慌,撲通一聲跪下:“岑元子!我們快回去吧!”
現在娘娘隻是懷疑岑元子怎麼會因為一個凡人留在凡間,要是讓娘娘知道……
紀岑依然鎮靜,親手将她扶起來:“你先别急。玉符拿來,我看看。”
翠微紅着眼睛,一雙雪白的狐耳半耷拉着,将玉符遞過去。
紀岑看了,沉思一會:“也罷。你先回萬衆山,我随後就回來。”
“岑元子!”
“顔如玉的事情,好不容易問出來了,總要讓褚定安知曉。”紀岑輕笑,“放心好了,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說罷,她目光遙遙一落,笑起來:“你看,人這不就來了嗎?”
翠微也看到了長街盡頭,撐傘的修長人影。
她心裡微微一歎。
哪怕看褚照百般不順眼,她也不得不承認,那個凡人……顔色極好。
“那翠微先行回萬衆山。還請岑元子速歸。”
紀岑輕輕點頭。
褚照撐着傘,在街上逛了許久,逛得人都沒有信心了,覺着自己約摸是找不到岑元子了。哪裡想到,撥開雲霧見天明,正喪氣呢,就讓他找着了!
他不禁高興起來,朝着那人加快了一些腳步。
落在紀岑眼裡,便是他撐着一把油紙傘。此時細雨如絲,斜落街亭。煙雨迷濛間,他比她們妖界裡任何一隻妖精更像是妖精,從街口向人緩緩走來。
每一個點在青石闆路上的步子,都像點着一個人的心跳,積水漣漪,心動漣漪。
她的心一動。
便在這時,那隻宛如從古畫中走出的妖,到了她的跟前來。
油紙傘在細雨間微微傾斜。
“你……”
然,褚照還未說完要說的話,就被一杆老煙槍勾住了下巴。他迫不得已隻能低頭。而後,氣息如蘭息。他的耳垂如電觸一般,微微一疼。
末了,是傳遞向四肢百骸的酥麻與僵硬感。
手一軟,差點拿不住油紙傘的竹柄。
“你……”
好半晌,他再次開口,卻是說不出的微啞感。
誘惑,而豔麗。
紀岑若無其事放下了老煙槍。好像剛剛咬了一下人耳垂的,不是她一樣。
“書找到了,之後打算怎麼辦?”
褚照卻不肯放過她。
他拉着她的袖角,嗓音暗啞帶着靡豔:“你剛剛,咬我做什麼?”
“我咬你了?”
“咬了。”
沒等她神情自若地反駁,褚照就道:“紀岑,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叫她紀岑。
僅僅舌尖念着,便帶着無盡的渴望和無法抒解的欲。
雨淅淅瀝瀝,在江南的青磚白牆、飛檐黛瓦間,傳遞着天地的音。
“想咬便咬了,哪裡那麼多原因?”紀岑似乎沒聽到他說的“喜歡”,懶散道。那柄銅質的老煙槍,握在那素白的指尖中,輕悠悠,從槍口飄出一縷若有若無的煙來。
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
好久才低聲道:“是麼……”
他覺得她應該是喜歡的,至少對他……應該不算全無感覺。可她淡定的表現,就跟馬上要乘風去的風筝一樣,讓他抓不住也看不清那線。
心口密密麻麻落着疼處。
可他揚起笑:“書是找到了,但顔如玉還沒結束呢。我這就走了,不好。”
“找到源頭還不夠麼?”紀岑困惑。
“還要查出顔如玉的底細。所以還得再等會兒。”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心髒不知道怎麼,絞痛得厲害,然他仍不願意挪開視線。
誰也不知道,她咬他的時候,他的情感幾乎要将理智壓潰……
理智知道,她沒有動心是好事……
可是……
自私自利的人啊,卻還是在心底拼了命地,陰暗地期冀——祂對自己,可以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