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一種植物)!”
縣太爺從床上翻身起來,那張臉豔若桃李,一雙眸子更是晶亮的水潤,好像剛遭遇過什麼非人的蹂躏,衣襟被他自個煩躁地扯到一邊。
根本睡不着!
縣太爺給自己比了根中指,然後利索地起身洗冷水澡。
原以為這樣就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總之……那一晚的夢十分香豔。
褚照做夢一向做的清醒,唯有那個夢,他止不住地想就此沉淪。
他想要她……
渴望得發瘋……
“岑元子……”
第一次,他想将自己的全部都呈現給一個人看。
那痛苦的愛意足以澆滅人的理智。
可他不能那樣做。
哪怕在夢裡。
早上起來,褚照失神了很久,既是為了想明白自己到底怎麼想的,也是為了考慮之後要以什麼樣的态度對待岑元子。
夢裡,“她”不是她,他才尚且克制住了自己的思念與渴望;可面對她,他根本控制不住……
他又不是清心寡欲的和尚……
對了,和尚。
褚照連忙念了幾句“阿彌陀佛”。不誠心的凡人,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堅定他剛剛才憑空冒出來的“信念”。
結果當然是失敗了。
他唉聲歎氣,一直到吃完早飯,拿着虞小青、聶小倩她們從甯宅裡找出來的那本《抱樸子》,他的手指也依然勾着紙鶴。
這樣明顯的動作,自然不可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聶小倩倒也罷了,主張看破不說破,隻有蕉精虞小青,不住往桌上的紙鶴看,眼睛亮亮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虞小青,你覺得呢?”
“啊,啊?”
乍然被點名,虞小青一頭霧水,連忙用眼神向聶小倩求救。後者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大人将将說,叫甯生到這兒來,看看能不能把顔如玉喚出。”
褚照勾着紙鶴,冷哼了一聲。
虞小青心裡有底,面對大人的冷哼也不怕:“那就叫來,試試看再說。”
褚照沒有說什麼,隻是道:“你剛剛發什麼呆呢?”
虞小青猶猶豫豫,終于按捺不住自己雀躍的好奇心:“大人,你是不是很想聯系岑元子?”
縣太爺涼涼擡了一下眼皮:“關你屁事。”
爆粗口的大人也很好玩呢。虞小青捂嘴笑。
“屬下馬上叫甯生來。”
甯采臣踏入書房,還未生出怅惘之感,目光便接觸到正在書房裡勤勤懇懇念公文的聶小倩。
“……白馬鎮鎮東馬家的二娘子狀告其夫嗜賭,為還賭資意圖将女兒賣給賭場。二娘子用嫁妝暫且還債,然夫妻情義已絕。請求官府給判和離,獨立女戶。”
褚照支着下巴:“準和離。至于獨立女戶,還需核其實況,符合要求再另報。
眼角的餘光瞥到甯采臣,褚照擡手,示意聶小倩不用念了。
“甯生來了。”他微微一笑,“想必已經知道本縣叫你來所為何事了?”
甯采臣複雜地看了眼正在為縣令大人“紅袖添香”的聶小倩,随後拱手道:“為大人效犬馬之勞,乃小生之幸。”
被抓着當了好一會的苦力的虞小青擱了筆,大呼小叫:“終于來了!”
甯采臣不知道那個綠裙曲裾的清麗女子緣何說出這樣的話,隻是見到在書房紅袖添香的有兩名女子,偏偏另一名女子的容貌也不俗,忍不住暗暗為聶小倩揪心。
大人身邊……
對于一個女子而言,似乎不是什麼好去處。
罷了,他想這些做什麼?
他落魄至此,總不能讓小倩跟着自己吃苦。
褚照笑容和煦:“既如此,便開始吧。”
再次翻開那本《抱樸子》,甯采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境,又是怅然,又是解脫。一時間,往事種種,皆如雲煙過往,在眼前走馬燈地再過。
陰間遊走,被困枉死城……
遇見聶小倩,她送他回轉陽間,而他心生思慕……
被陰兵抓住以威脅聶小倩,險些下油鍋……
油燈搖晃,第一次見到顔如玉……
他不顧妻子重病,将買藥的錢也拿去擺闊……
母親見兒媳不治而亡,他又那副爛泥模樣,氣急攻心而死……
人财兩空,他茫然四顧,竟然舉目無親。
扯了衣冠,發了瘋。
長街漫漫卻有盡頭,可他的盡頭到底在何方?
“聶小倩?”
那日在破廟裡看到傾城女子與一綠裙女子走進,甯采臣以為自己看錯了。
“甯采臣?”
然而她也同樣認出他來,隻是眼裡有着震驚。
彼時與乞丐無異的甯采臣,幾乎要羞愧得轉身逃跑。是那綠裙女子抓住了他。
手上的書一陣顫動,有一道窈窕的人影逐漸從書頁中延伸而出。
最終落地化為一巧笑倩兮的美人兒。
“兄長~”她眼波流轉,嗓音嬌嗔,“多日不見……妹妹還以為您将妹妹忘了呢。”
褚照看了看顔如玉,又看了看聶小倩。
沒忍住:“我去牛掰!”
這一聲實在煞風景,一屋子的人,無論男女,全往褚照這裡看了來。
聶小倩初初看到顔如玉竟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驚怒,也因此一下散的一幹二淨。
她現在是有編制的鬼!
聶小倩暗暗警醒自己,她絕對不能化為厲鬼。
顔如玉的目光落在褚照身上,幾乎被那人的美貌震在原地。這樣好看的人……他也會有自己的顔如玉嗎?
顔如玉突然迸發出一股強烈的念頭想試一試。
“公子是在讀書嗎?”她款款向褚照走過去,随着她的走動,在衆人眼中,她的容貌也不斷發生着改變。
似乎馬上要變成令人朝思暮想的面孔……
褚照面無表情地拎起了在牆邊挂着的聖人賜下的尚方寶劍。
“本縣數到三,再靠近,尚方寶劍可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