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回來坐下時，手上多了一本古舊的書籍。

“過往神仙轉世為凡人之身的記載都在這裡了。”姬玄沒好氣地說，“這可是我做了那麼多年生意以來，第一次把底褲都倒賠出去的買賣。”

“多謝。”

“……”姬玄努力壓下心裡罵人的沖動。他知道的。他向來知道的不是嗎？她字少！

——還是好想罵人！

她對着他字少，為什麼對那個凡人字那麼多？

還解釋！

解釋了好幾句！

哪怕那凡人胡攪蠻纏，也不見她半點不耐煩！

并不知道姬玄正在為她過于簡單的兩個字耿耿于懷的岑元子，手裡翻頁，一目十行。

末了，她合上書。

“看完了？”姬玄掀了掀眼皮。

“轉世的神明……也會死嗎？”岑元子沉思道。

“當然會死。”姬玄嗤之以鼻，“人體孱弱，遠遠不能支撐神明的力量，甚至還有可能削弱神明自身的修為。若是康健狀态下的人體倒也罷了，或許還能平安一生，隻待劫數度過，便能回歸天庭。可若是本就虛弱的人體……”

姬玄意味深長地說：“他再是神，轉了世，那也是人。而人，是會死的。”

岑元子如何不知這個道理？

她輕輕斂眉，暗暗思索青華大帝第五尊的情況。慧提大師曾說過，褚照先天太弱，偏生生來身具青氣，又比常人多了一竅。因此他在褚照一出生時，就贈送給了他一枚玉佩作為防護，免遭鬼魂侵襲。可惜也不知是不是運道不好，才長至七歲以上，玉佩就徹底碎了。褚照也是因此，被褚家人送去了大靈山寺。

往日她在給褚照看面相時，也看出七歲有劫數的模樣，不過褚照既然安然活到了今天，那那個劫數應該是順利度過了才對啊。

而如果順利度過……

岑元子的眉頭漸漸緊鎖，如果順利度過，為何第五尊至今不曾歸位？

難道她一直猜測錯了方向，褚照并不是單純的凡人之軀，而是确确實實是第五尊的轉世？所以要等到褚照死了，第五尊才會歸位？

不對。

她猜錯倒有可能，但慧提大師幾番輪回，将近功德圓滿，由他一雙眼看出來的東西，總不至于也猜錯。

“你若想讓那神明從他身上離開，我倒是有個主意。”姬玄忽然道。

岑元子擡眸看了他一眼：“我今天隻帶了鳳凰琴。”

姬玄不小心挑滅了手上正在挑的燈花。

“什麼？！”

“隻帶了鳳凰琴。”岑元子好像不覺得她說出了什麼讓人很震驚的話，隻是陳述，“第二個消息，我隻能賒欠。”

姬玄怔怔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胸腔都在震動。

“賒欠什麼啊！”

他眉眼間浮現極大的喜悅，近乎于眉飛色舞了：“一架鳳凰琴，你将我買下來都行。”

岑元子：“……”

“我說的可是真的！”姬玄湊近，暧昧道，“你真不考慮把我也買下來嗎？”

“娲皇宮可住不下再多的人了。”岑元子輕描淡寫道。

“我可以住萬衆山。”

岑元子靜靜看着他，那雙煙墨眸子裡，是細雪似的淡靜。

姬玄隻好歎了口氣退回座位：“你這人哪哪都好，就是不識趣。”

“我以為鳳凰琴便足夠誠意。”

岑元子輕輕彈了一下袖袍起身。

見狀，姬玄也跟着站起：“不坐了？”

她沒有說話。

放在往常，姬玄必然不會在意。但是現在他隻要一想到岑元子竟然會對一個凡人耐心解釋，就莫名想要在這樣可答可不答的小事上計較。強壓下這股沖動，他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樂意多坐會。難得來一趟，竟然隻是說一些正事，我鳳栖閣的好酒都還沒給你呈上呢。”

“以後會有機會的。”

“那也不是這一次。”姬玄随意道，“你對那個凡人也是這樣問一句答一句，有時甚至不答嗎？”

“他叫褚照。”

姬玄撇了撇嘴：“我知道啊。那又怎樣？”

“不怎樣。”岑元子垂眸，平穩道，“隻是提醒你，叫人名字，是對人起碼的尊重。”

他注視了她半晌，失笑着搖頭：“我說你啊。”

鳳栖閣第九層的門緩緩打開。

姬玄還未說什麼，底下本來氣紅眼的人就紛紛與看到救星等同，熱切大喊：“閣主！”

岑元子要随之走出的腳步一頓。

姬玄沒有發現異常，皺眉道：“何事？”

黃莺兒從人群中掙紮出來，眼淚一把一把掉：“閣主，那個凡人把汩羅珠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