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外面的天還沒怎麼亮，像是蒙了一層薄紗。

楚燼一晚上沒回房間，就在書房裡湊合淺眯了兩個小時，最後楚燼被輕微的開門聲驚醒。

盡管房間還是很隔音的，但楚燼對聲音的敏感度能達到非乎常人的地步，哪怕是一點點細微的聲音也能捕捉到。

楚燼睜開眼，眼神淩厲，很快他又想起來了什麼，眼裡的警惕漸漸柔和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疲倦。

楚燼揉了揉眉心，緩了下神後就起身打開書房的門，沒走兩步就碰巧與正在下樓梯的沈則随對視了個正着。

楚燼随口問道：“起這麼早？”

沈則随下樓時一直垂着眼，像是沒睡醒一樣，聽到楚燼詢問沈則随才擡起眸來。

那雙向來看不見任何情緒隻有呈于眼表的平靜在此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明顯的困意與被楚燼詢問的懵懂疑惑之意，連眼裡的光都被這困意給整消沉了，頭發睡了一晚被壓得有些雜亂，頭頂還耷拉着一束頑強的呆毛。

總之，此刻沈則随與平常的形象産生了極大的反常，而有些人總是不由自主地會被這反差給有所觸動，楚燼就是這群人裡面的其中之一。

沈則随直直地盯着楚燼看，默不作聲，半響不回答。

楚燼不是第一次被沈則随這麼直接地盯着看過，唯獨這一次楚燼心裡的異樣感比以往強烈了許多。

“我渴了，想下樓喝杯水。”沈則随像是終于反應過來楚燼說的話，思緒逐漸回籠過來，眼裡的困意和懵懂也跟着淡了幾分。

楚燼：“啊？哦，渴了是吧，行，下樓去沙發上坐着，我去給你接杯水。”

沈則随點了下頭。

楚燼走到廚房裡接了杯溫水，遞給坐在沙發上安靜等待的沈則随，沈則随接過杯子卻沒立即喝，而是問的第一句話是：“有冰的嗎？”

楚燼蹙起了眉，下意識地開始訓起了人：“早上起來喝什麼冰的，不怕身體受不了？不怕胃痛？”

沈則随平靜申訴道：“可是喝冰水可以提神醒腦。”

楚燼：“提什麼神，醒什麼腦，現在時間還早你也不用出去上班，困就回去睡回籠覺，這裡又沒人吵你。”

沈則随不說話了，隻是端起手中的杯子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很明顯還是妥協了。

楚燼看着沈則随喝着杯中的溫水，露出了滿意的神色，不過很快他又想起來了什麼，問道：“所以你以前早上起來是喝的冰水？”

沈則随聞言搖了搖頭，楚燼懸着的心稍稍沉了下來。

沈則随回答：“不止早上，平常也都喝的冰水。”

楚燼：“……”心有點沉過頭了。

“把你那壞習慣給我戒了，改喝溫水，我說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自己都不關心自己身體呢，連照顧自己都不會。”楚燼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沈則随隻能無力反駁一句：“我沒有。”

下一秒卻被楚燼毫不留情回怼道：“你沒有什麼沒有，我給你說你現在都28了，再過兩年都要奔三了，還覺着自己能和那群火氣旺的小青年比啊，”

沈則随捕捉到關鍵信息，一臉認真詢問：“所以楚警官是覺得我很老？”

“……”楚燼停頓一下，意味不明地說，“你還挺會聽啊。”

“我還比你大上五歲，你覺得我會嫌你老？”楚燼問。

沈則随認真思考了一下，搖頭：“不會。”

楚燼：“行了，喝完水困的話就再上去睡會兒，我待會兒要出門上班晚上才回來，大門密碼是683261，有問題的話給我打電話。”

沈則随問：“那你晚上大概多久回來？”

楚燼眸光閃動了下又迅速恢複如常，說：“我也不太清楚，時間不固定，看今天警局忙不忙了。”

沈則随點頭：“好，我知道了，那我在家等你。”

話音落，沈則随察覺到站在不遠處的楚燼一下子擡起頭來，身上多了道存在感無比明顯的視線。

不知是被哪句話觸動到了，楚燼看向沈則随眸中翻湧着一些道不明的情緒，他問：“你等我幹什麼？”

沈則随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有哪句話說的有問題，反應了一下才一臉無辜地說：“沒什麼，隻是感覺這句話挺順口的就說出來了。”

楚燼問：“你平時是不是喜歡看些電視劇？”

沈則随點頭：“還可以，有時候會看。”

……難怪會覺得順口呢。

楚燼雙手撐在腰間：“行吧，你要在家無聊的話自己打開電視看吧，我先去洗漱了。”

沈則随：“好。”

沈則随看見楚燼走上二樓，打開了其中一間房間的門走了進去，沈則随則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手中握着的玻璃杯裡裝着的溫水還在還尚存點點餘溫，沈則随将杯子裡的水一飲而盡。

可很快，沈則随察覺到右眼泛起一陣異樣感，像是粗粝的砂石在眼球上滾動摩擦着引起陣陣時而遲鈍時而尖銳的痛感。

許是這痛感十分熟悉，沈則随臉上不見一絲慌張，隻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任由這如針紮般的痛感一點點将整個眼球包裹住，眼神向下而落，目光直直地彙聚在手上的玻璃杯的杯壁上挂着的殘留水珠。

透明的水滴沿着光滑的杯壁緩慢地向下滑動，時間正悄然流逝。

緊接着原本右眼所能看見的明亮景象也在此刻一點點變得模糊起來，直至最後陷入一片黑暗中。

最後隻剩下一隻眼能看見東西了，整個世界也跟着消失了一半。

沈則随無比淡定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随後低垂着眼起身上樓，可就在上到二樓時，楚燼所進的房間門毫無預兆地打開了。

那間房間與樓梯口的距離不算太遠，沈則随上樓的方向恰好他的右半邊身體側對着房間門口。

沈則随沒有這開門聲所驚擾，甚至連呼吸都沒亂一下，隻是用下垂的眼簾半掩住異樣的眸色，腳步平穩地繼續上着樓梯。

剛往上走兩步，沈則随就聽見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帶着關心的語氣問道：“你眼睛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