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紫裙子姑娘,還有有一些離得遠的貴女,已經開始若有若無地往這裡撇了一眼,就連話題都開始散漫讨論起來。
燕扶楹自小背後沒少被人說過閑話,或許也得幸于此,雖說事發突然,可也不至于打亂她的計劃,令她手忙腳亂。
即便尚未清楚那些謠言,也要做出清晰正确的回應,倘若回答不當,不隻損壞自己的名聲,還有她嘔心瀝血、起步稚嫩的商鋪。
孟如玺見她默不作聲,便率先出聲溫和道:“這位小姐……”
不料,燕扶楹卻伸手攔住他,倏然出聲打斷了孟如玺,擡眼正視紫裙姑娘,溫言軟語,卻又堅定真誠,字字暗藏鋒芒。
“——小姐直言不諱,心思澄澈明淨,自然是家族好生教養下的好姑娘。”
紫裙姑娘皺了皺眉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您恐怕是聽到了那些居心莫測之人的謠傳。雖說男女八歲不同席,可如春日宴一類的交際宴席,自然也有才華橫溢的男子。舊友重逢,又豈能因為對男女的挑剔而避諱?”
她先是誇贊了這位“找茬姑娘”的明事理,想要借此表現出自己對她的欣賞,以暗示自己和她的相同,把對方拉近關系。
然後燕扶楹話鋒一轉,提出自己隻是欣賞對方的才華,巧妙地避開了對關系的解釋,直截了當地把“舊友重逢”作為理所當然的真相,清晰明确展開在衆人面前。
她歎了一口氣,似乎有些失望:“都說謠言止于智者,那些對關系妄加揣測的人,不正是愚者嗎?”
她心裡明白,旁觀者衆,惡意揣測者也多,又何必多費口舌,去一個接一個勸服他們,反倒是自尋苦頭吃。
倒不如多花些心思,改變面前這個小姑娘的想法,至于他人,聽,或不聽,是他們的想法,又不是自己所能改變的。
燕扶楹緊盯着她的面部表情,目光誠懇,見紫裙姑娘神色微動,卻又欲言又止,清楚她這是被打動了,隻是仍在動搖罷了。
那些風言風語本就是浮根之萍,隻要她坐懷不亂,拿出自己的誠意,哪怕衆人一時上頭相信了它,也會猶豫幾分,就算不是全然相信,對于澄清也是足夠了。
那麼,接下來就好搞多了。
燕扶楹不動聲色,輕呼了口氣,把被遮住的、緊攥的手松開,帶着善意的眼神,和紫裙姑娘的目光交彙,向下微微點頭,似乎在求得她的認同:
“您說,這樣一來,以男女作為篩選交友,亦或者輕信謠傳的人,不就成了真正的恩斷義絕、不識人心的白眼狼嗎?”
燕扶楹這一波先揚後抑,最終抛出自己的質疑,連帶着默默把輕信謠言的人打成了白眼狼,順帶給了紫裙姑娘一個台階下,讓她否認自己信了,否認這個不實謠言。
這麼一來,有春日宴這麼多人見證,謠言不攻而破,籠罩在她和商鋪頭上的烏雲自然散開。
就等着小姑娘的最終定論了。
燕扶楹盯着她。
小姑娘年紀不大,這次質疑也是沖動之舉,可這下幾乎半場的目光全都被引來,幾十雙眼睛或是好奇,或是隐晦,全都在看
她。
她有些瑟縮,緊抿的嘴唇泛白,張口欲言,卻感到沉重,說不出來話,像是有塊巨石壓在她的心頭。
半晌,她似乎有些洩氣,咽了口唾沫,嗫嚅道:“我覺得……”
“哦?”
肖斐威卻默不作聲地走進人群,倏然笑了一聲,吸引了衆人的目光,他本就是局外之人,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燕扶楹的清白。
他捕捉到燕扶楹言語中的破綻,特地揪出來,質疑燕扶楹道:“那你又能如何确定隻是朋友呢?”
“民風淳樸的天子腳下,很多風言風語,絕非空穴來風。”
肖斐威嘴角噙着一絲笑意,優雅地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似乎在挑釁:“燕小姐,不解釋一下?”
燕扶楹見他進來就暗叫不好,笑而不語,以良好的教養克制住口頭的言語,心中雄赳赳地把他用飛針紮成篩子。
“怎麼,解釋不了?”肖斐威懶洋洋道:“那你這說法不就沒道理嘛,證明不了的事實可不就是假的,倘若是真相又怎麼會解釋不了?”
孟如玺對他這小人得志的模樣看不下去,冷聲道:“這恐怕和你沒有什麼關系吧,何必糾結于此。”
肖斐威擺擺手:“哈哈,你不是誤會了嗎,我隻是問問罷了,不用那麼敏感。”
“像你一樣對闆凳敏感嗎?”孟如玺嗤笑一聲,揪着他心中的隐痛發問。
有人已經開始觀察燕扶楹的臉色,心中的天平不免存疑,而燕扶楹自然敏銳捕捉到了她們的目光。
很好。
燕扶楹惡毒地把肖斐威扔進心中的油鍋裡,翻來覆去炸了兩遍,順便還當刷鍋的抹布蹂躏。
她左右掃過一遍,似有無奈地長歎一口氣,看向最靠近門口的垂幔後方:“我沒辦法啦。”
肖斐威笑起來,滑膩地盯着她那張美人面,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眼神中透着快意。
燕扶楹要的就是他的快意,俗話說笑的越歡,哭的越慘嘛。
她悠悠道:“看來隻有請長樂公主殿下出來,幫小女子作證了啊。”
“真的假的啊?我嗎?”
一道清亮如黃莺的嗓音,穿透堆疊的人群,來者短促地笑了一聲:“果然還是離不開我啊。”
“是,是,我離不開你。”
燕扶楹莞爾點頭,順着她的話往下。
甄瓊,或者說是當今的長樂公主。
她今日好生打扮了一番,還正是婷婷少女的年紀,柳眉朱唇,清麗動人,褪去往日的低調。
這姑娘往哪裡一站都是衆星捧月的模樣,尊貴身份将她的自信與張揚化為性格的一部分,赫然是一顆閃亮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