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你的選擇空間還不如菜市場挑白菜大,總共四五棵白菜,我敢肯定陳啟是最好的那一棵。”
時雨摁開車門下車,給餘筱珊留下一個咖啡紙袋。
“相完再說吧。見面禮物,不謝。”
餘筱珊不用打開就能猜到,袋裡裝的不是寶格麗就是蒂芙尼的小東西。時雨這人就這樣,浪漫到每次久别重逢都帶禮物,敷衍到每次帶的禮物都相似。
可後來陳啟連她的敷衍都失去了。
餘筱珊看着時雨越發挺拔優雅的背影,不由得為陳啟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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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雨家在山上有個院子,山下也有個院子,一個住着奶奶,另一個住着爸媽。
她給家裡人說明天的飛機回來,其實今晚已經在京城某個角落裡躺着。這是她從高中開始獨居的大平層,關門開燈,空蕩蕩的屋子正适合用來适應遠行焦慮。
第一次出國上學,她以為自己戀家。後來發現,她隻是單純讨厭改變生活狀态。不論是從北京到費城,費城到波士頓,還是從波士頓到北京。
陳啟是她穩定的生活裡最不穩定的一部分,這種變動從一開始就讓她抗拒。
“不想談戀愛。”
這是她拒絕所有人的統一回複,起初陳啟也不例外。
在一起後,某個平平無奇的傍晚,陳啟突然說起他準備告白前一天,闫佳楷力勸他别去。
“時雨就那樣,對誰都好,長得又出奇地漂亮,誰都喜歡她。但她誰也不喜歡,你要是把她對你的有禮貌當成有意思,你就完了。”
陳啟盯着闫佳楷手上那塊時雨送的腕表,長睫蓋下來,好像在考慮撤回自己的決定。
半分鐘後,闫佳楷聽到他問:“誰都喜歡她,你也是?”
闫佳楷很坦蕩:“是,那又怎樣?”
“你表白過?”
“沒有。”
“喜歡為什麼不追。”
“我太了解她,不表白咱倆還能做朋友,要表白就全完蛋。這麼多年來,總有不自量力的人以為自己是最特别那一個,最後結果都是被時雨驅逐出境,連朋友都沒得做。”
陳啟沉默,闫佳楷以為他這回總要放棄了吧,結果他說:“我和你不一樣。”
闫佳楷表情難看:“哪不一樣?”
陳啟說:“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陳啟給闫佳楷發了張照片,照片裡是路燈下,一對親密挨在一起的人影。高個子少年攬着長發女孩,身體向她傾斜。
時雨問:“在給誰發信息?”
湊過去看,手機上顯示陳啟和闫佳楷的聊天框。闫佳楷在照片底下回了一串問号,陳啟再回複一個問号,發現自己已經被對面拉黑。
這是時雨常規生活裡的第一次破例,第二次對象沒換,還是陳啟。
洗漱完躺在床上,時雨把亂七八糟的想法輸入微信,給餘筱珊發了過去。
餘筱珊就回一句:“話别說太早,興許還有第三次。”
時雨扔了手機,沒回複,也睡不着。她睜開眼,天花闆好像映着前男友的身影。她閉上眼,能聽見陳啟在耳畔說話的聲音。
醫生說,Ivy,你很想他,讓他來陪你休養更好。
見面是一個輪回。大一吵架分手後,隔了一年半,時雨和陳啟在費城重逢,陰差陽錯睡到一起。
那時餘筱珊揪着字眼問:“陰差陽錯?時雨,你問心無愧嗎?”
時雨摸着良心問自己,有愧。
她喝了點酒,果汁含量遠大于酒的特調,等于沒喝酒。滾上床的時候,她清楚地知道對方是誰,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能說麼,我前男友真的很好睡。”
時雨給餘筱珊回這句話,餘筱珊翻了個白眼。
事後前男友就變成現男友,談了兩年,畢業沒多久又分手。陳啟回國,時雨留美,兩人隔着太平洋再也沒見上一面。
說起來,從他們認識,分手的時間比在一起的時間長。所以時雨才疑惑,她算談了幾次戀愛。
不過現在,一次還是兩次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還會不會有第三次。
時雨心裡沒底,就像餘筱珊說的,上回分手純粹是她作。她以為自己命不久矣,選了邁阿密的海邊療養院等死。
陳啟問她剛升學為什麼休學,她說想休息一年。陳啟又問為什麼分手,她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追不上我。
電話那頭的陳啟快瘋了,咬牙切齒說:“你就不能等等我?”
時雨捂住聽筒,然後把電話給挂掉,因為護士來給她抽血。
治療兩年多,奇迹發生,她竟然沒死成。但分手已成定局,她甚至加不上陳啟的聯系方式,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回北京。
第一次分手,兩人心照不宣地把對方留在好友列表。第二次分手鬧得很難看,陳啟把時雨的聯系方式删了個幹幹淨淨,連郵箱都不忘拉黑。
時雨覺得,這多少帶了點怨恨。
還可能有第三次嗎?
時雨把手機屏幕點亮又關掉,反複幾次後,眼皮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