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一樓燈光敞亮,大廳中央沙發上,犯事的學生正襟危坐。沈絕手掌托住一隻锲而不舍往他手臂上攀爬的小貓崽,擡頭,第三次往樓上瞧。
季眠上樓已經半個小時了。
衆人與沙發前端坐的金毛對視,金毛身後的尾巴左右掃動,在它的注視下大家僵着一動不動,貓崽都爬到身邊了,硬是忍住蠢蠢欲動的手。當然,沈絕除外。
沈絕輕輕揉着手裡的貓,垂眸看了眼手機屏幕,他将金主的錢退回去,掃一眼放在茶幾上的攝影機,第四次往樓上看,終于,看見換了衣裳下來的季眠。
季眠在房間裡什麼也沒幹,光是平息臉上的熱度和心裡的羞恥就花了半小時,他換了套寬松的亞麻色單衣長褲,衣服穿在他身上稍顯松垮,褲子也有點長,褲尾在棉鞋上堆出層疊褶皺,松軟的套裝讓季眠整個人看起來很柔軟,盡管那張臉已經冷成了冰山。
這套衣服是按照季眠常穿的尺碼買的,能買大也是無奈,因為季眠太瘦,趙阿姨總憂心于他的衣裳穿搭和餐飲搭配,反倒季眠本人不将這些事放在心上。
洗過吹幹的頭發軟塌着,季眠此刻的臉比平時看起來更顯血色,整個人仿佛鮮活了不少。
當然,臉色依舊很臭。
‘貓頭鷹’們愣愣的看着他從樓上下來,兆宇鳴一個沒忍住:“……卧槽,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長這麼牛逼一張臉?”
其他‘貓頭鷹’聞言齊刷刷看向兆宇鳴,這讓沒壓低聲音的兆宇鳴後知後覺的閉上了嘴。
隻有沈絕在笑。
是啊,小少爺真的長得很好看。
季眠來到樓下,現在是深夜,他很生氣,什麼待客之道是不會有的,他幾步過來,坐在單人位沙發上,雙手環抱擡了擡下巴,氣勢逼人:“我要聽解釋。”
氣氛逐漸緊張,大家縮成一團,皆是欲言又止,兆宇鳴和林月秋早在心裡組織好一通言語,還沒等醞釀開口,長沙發最左端挨近季眠的沈絕率先說話。
“我的問題。”沈絕看着季眠的眼睛:“沒搞清楚情況,你别生氣。”
後面那句有哄的意味,衆人睜大震驚的眼睛盯着他們沈哥,兆宇鳴反應了兩秒,倏地起身:“不對,這事兒其實是我起的頭,是我先發現了帖子。”
班長林月秋也坐不住了,她緊張兮兮的舉起手:“那個,作為班長,我也有責任……”
尤靜歎息,伸手捏捏林月秋的肩膀,從頭到尾都在發愣的何丘绉瑤瑤以及其他幾位同學張張嘴也想說點什麼,沈絕打斷他們的話,對季眠說:“鳴子沒發現帖子我遲早也會發現,這事說到底是我的錯。”
如果起初多問問貼主,多思考細節,就不會鬧這麼個烏龍。仔細想,别墅區的房子,哪可能會是空置的廢棄建築?
季眠從他們的話中拼湊出事情的來龍去脈,看着這群挺身攬責的家夥,他心裡多少有點不高興,臉上也不怎麼開心:“我隻是在問原因。”
怎麼搞得他好像是個大反派。
衆人齊刷刷愣住,片刻後,他們回過味來季眠話中的深意,幾人臉上一陣發熱,紛紛乖巧坐着不說話了。
少頃,林月秋輕聲說道:“抱歉啊,季眠……”
林月秋這一開口,大家又開始給他道歉,季眠抿直唇,眼裡的冰涼漸漸散去,他的手揉了揉趴在他膝蓋上的阿金,低垂着頭:“看來高三的課沒讓你們感受到緊迫感。”
大家一愣,從季眠的話中品出點陰陽怪氣,幾雙眼睛盯着窩在沙發裡揉阿金毛發的季眠,畫面實在太美好。
難得看見季眠柔軟的模樣,什麼陰陽怪氣刻薄言語,去他丫的都無所謂了。
“這不是勞逸結合嘛,我們經常約着一起出來玩,家裡人也都知道。”兆宇鳴試圖另起話題緩和氣氛,他用手肘碰了碰旁邊似乎在走神的沈絕:“我們還組織了一個騎行隊,經常組團騎遊,隊長就是沈哥,是吧沈哥兒。”
沈絕靜了幾秒,點頭:“是。”
說着他忽然伸出手,将季眠衣袖上的頭發絲撚下來,輕聲問:“季眠,你是不是喝酒了?”
季眠擡起頭,眼裡含着些疑惑,好像在問:你怎麼知道。
他剛才一直埋頭rua阿金,其他人沒看清季眠正臉,這會兒他擡頭了,那雙氤氲着一層水汽的眼睛,眼尾像被燒紅的火燒雲,紅潤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水。
“……”大家屏住呼吸,林月秋和绉瑤瑤捂着嘴巴壓低聲:“天呐……”
好乖啊……
季眠還看着沈絕,那雙眼裡已經沒了不開心,此刻面無表情,但執着的眼神在告訴沈絕,季眠在等回答。
沈絕輕輕笑:“能聞到。”
不過隻聞到一點,不是酒的味道,倒像是有點甜的氣息,沈絕起初隻是猜測,從他這的角度可以看清,季眠的耳朵尖一直到眼尾都染着層淺淺的紅,那雙好看的眼睛也在發愣。
這不是喝了酒還能是什麼?
季眠沒反應,收回目光垂下眼,繼續揉阿金的頭,他有點困了,于是起身朝樓上走,走着幾步又停下,轉身問:“你們回去?”
‘貓頭鷹’們眨着眼,何丘解釋:“我們跟家裡人說出來團建,就不回家了,等會兒出去住酒店。”
季眠緘默不言,他微垂着眼看腳邊圍着他轉圈的阿金。
許久後,他緩慢轉身,語氣平淡:“一樓有房間。”
說完繼續朝樓梯走,留下怔忪呆滞的一群人,唯獨神色平靜的沈絕在觀察季眠的行動,他看見季眠停在樓梯前一步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