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季眠那張臭臭的小貓臉,手指在島台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聲音輕緩,擾亂人心。
“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讨厭我嗎?”沈絕眯起眼,那雙眼裡含着不明顯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季眠緊扣的手指幾乎要陷進掌心的肉裡,他該說什麼?将自己曾經到現在都還在斤斤計較的小事宣之于口?那算什麼?告訴沈絕他這個人有多惡劣?
可季眠覺得自己就是個惡劣的人,他是個很壞的家夥。
他不需要别人的靠近,也不需要友情,那還不如徹底點告訴對方。
季眠拳頭松動,他看起來很平靜,那雙無法映襯光亮的眼直視沈絕,唇角咧出個蒼白的假笑。
“好啊,那我告訴你。”
這是沈絕第一次看見季眠笑,盡管那笑極其勉強,但沈絕還是愣住了。
他心想,季眠要是真的笑一笑,應該會很好看。
“高二下學期,整棟樓最上面那層空教室,要越過高三年級才能上去,所以那地方幾乎沒人去過,我每天都很困,那地方是我下課後唯一能安靜睡覺的地方,高二過渡高三的時候,你向學校提出申請,那一排教室改成自習室。”
季眠一字一頓:“還是那段時間,我轉移去空置的音樂教室,你又帶人拿走了教室使用權。”
季眠的呼吸有點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捏緊成團:“也是那段時間,你經常自來熟接近我,我讨厭别人的靠近,也不稀罕你的施舍同情,我一個人能過得很好,不是所有人都該成為你的朋友,我已經對你表現出冷淡了,為什麼你還要湊上來?”
“空教室和音樂教室是公共區域,是,我沒權利找你争辯,所以我隻當是自己倒黴,但我心裡就是不平衡。”
“我看不慣你這張虛僞的臉,尤其是你的假笑,那段時間我沒地方睡覺,我有病,不睡能困死在課上,老師讓我罰站,站教室外走廊上都能看見你在笑!”
季眠的唇張合,他咬着牙,将心裡壓抑久了的話全部倒出來:“你沒錯,是我心胸狹窄锱铢必較,我看不慣你順風順水,看不慣你總一副笑臉,我惡意揣測你接近我是不安好心,是為了施舍憐憫,我就是個糟糕透頂的爛人。”
“所以你最好離我遠點,”季眠的眼眶有點紅,他說了好多話,每一句都在割傷自己:“沈絕,傻逼才會接近我。”
四周靜下來,季眠緊握的手松開,一點點的垂下頭。他的指尖在輕輕的顫,身軀仿若墜入無底的冰窖,渾身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皆被徹骨的寒冷所侵襲。
季眠眼底灰暗,他在想,這樣以後沈絕應該就不會再接近他了。
遠離他吧,讨厭他。
就像以前那樣,不要理睬他……
不知道過去多久,十幾分鐘?幾分鐘?興許也隻有幾秒,季眠頭頂上傳來一聲很輕的呼吸,沈絕在歎息,又好像是如釋重負。
“原來是這樣。”沈絕的語調平緩甯靜,他再次俯身向前,将下巴輕搭在手臂上,島台的燈光映入他的眼,他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哎,季眠。”
季眠眼簾動了動,沒擡頭。
“高三樓上那排空教室起初是雷主任讓我提出使用建議,我給出方案,當時沒想那麼多,如果給你造成困擾,我向你道歉。”沈絕的聲音很輕很緩,像在哄家裡樓下那隻布偶貓。
他在解釋,言語誠懇。
“使用音樂教室是為了彩排學校安排的活動,對你笑是因為你長得很好看,我承認我有點顔控傾向,想接近你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也是真的,沒有施舍也沒有憐憫。”
沈絕看不清季眠的臉,他的手輕輕擡起,試探着撩了撩季眠垂落的頭發。
“你說的沒錯,我的确是個挺虛僞的人。”沈絕小心哄:“換做我是你,經曆這些也許心裡也會不平衡,所以你沒錯,咱們眠崽也不是爛人。”
“下次不開心能告訴我嗎?”沈絕對季眠說:“讓我有個争取彌補的機會。”
季眠犬牙緊抵下唇,他終于擡頭,眼裡醞釀一場風雨,硬生生又壓了下去,眼眶變得比剛才更紅。
沈絕對他笑:“如果真要說傻逼才接近你,那傻逼就傻逼吧。”
季眠臉色很難看,卻不再咄咄逼人,他聲音有點顫:“你有病啊。”
沈絕靜靜的看着他,彎起眼:“嗯,你有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