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家長會散場後，季眠不知怎麼的，就稀裡糊塗跟着沈絕和姥姥回了家。

……回的沈絕家。

他有些局促地坐在沙發上，扭頭望向廚房中忙碌的沈絕。這時老太太走過來，把切洗好裝盤的水果遞給季眠，讓他捧着吃。

季眠看着手裡一大盤水果，再看看旁邊的姥姥，欲言又止。

“嘗嘗。”姥姥笑着對季眠說：“這是我們小區裡那幾個老頭老太太自己種的，很新鮮。”

季眠吃一口水果，點頭：“很甜。”

午飯是幾道家常菜，因為下午還得上課，沈絕弄得随便，紅燒魚、玉米炖排骨、小炒牛肉，再加個素菜。都不重口，紅燒魚也沒特别辣。

季眠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以往參加的宴會在他看來不算去做客，那些都是形式。三人圍坐在餐廳圓桌旁，沈絕盛好飯，剛坐下又起身，去旁邊櫃子拎回來個大袋子。

季眠順着目光看去，發現袋子上印有市醫院的圖标，他頓時一愣。

“你這老太太，又忘記吃藥。”沈絕順手接杯水，在姥姥旁邊坐下，解開藥袋開始分藥：“别隻記着吃飯後的藥，飯前的也要按時吃。”

姥姥向來溫和，此刻臉上卻露出無奈與抗拒，像個鬧脾氣的老小孩：“這藥比中藥還苦，我也不是故意忘，年紀大了容易記混。”

沈絕分出姥姥要吃的藥遞過去，看着她服下，又遞上水杯，他把藥袋放旁邊櫃子上，回頭對上季眠的眼，愣神後笑着問：“怎麼了？”

季眠望向姥姥。姥姥被藥苦得皺眉，察覺到季眠的目光，樂着笑：“吓着啦？我剛知道要吃這麼多藥時也吓一跳，還以為得了什麼絕症。”

沈絕用湯勺給老太太和季眠盛湯，佯裝責怪的瞅了她一眼：“你聽聽你說的什麼話？”

“好好好，我不說了。”老太太樂了起來，對季眠解釋：“年紀大了身體多少都有點小毛病，不是大病，别擔心。”

季眠不太擅長表達，要是此刻是沈絕和他說話，他說不定會張口反駁說沒誰擔心你，但他好像也隻會對沈絕那樣。

他垂着眼想了想，斟酌片刻，輕聲說：“您要好好吃藥，會好起來。”

他沒什麼表情，其實是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說出這句話時，兩隻放在膝蓋上的手都縮了起來。

旁邊的沈絕彎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頓時覺得手裡的湯變得索然無味，美食哪有眠崽好啊。

姥姥臉上綻出笑容，她探出手，輕輕拍了拍季眠的手臂：“謝謝小同學的關心。”

這頓飯吃得很慢，季眠記住了每個細節，姥姥說話的模樣、沈絕笑時的眼睛。雖說飯桌上不宜多聊天，但他很喜歡這氛圍。

午飯後，沈絕守着姥姥吃完藥，老太太回屋睡午覺，兩名高三學生随即準備返校上課。

起初兩人并肩而行，一路無言。季眠半耷拉着眼，看似出神，實則的确已經魂遊天外。沈絕瞥了眼手機，察覺身旁人腳步變緩，便停下等了等，可不過幾秒，季眠又落到了後頭。

他站定，好整以暇的看向木讷着臉的季眠，輕聲喊：“季眠。”

季眠眼睫發顫，擡頭：“怎麼？”

沈絕微笑：“在想什麼？”

季眠緘默，搖頭：“沒什麼。”

沈絕自然不信，他收回目光，放慢速度和季眠一起慢慢走：“姥姥的病是早些年落下的病根，這些年一直吃藥穩定着，真沒事。”

被猜透了心思，季眠幹脆擡頭看向沈絕：“所以你去羅老闆那裡，是因為姥姥的病？”

沈絕笑而不語，低頭對季眠笑：“所以我們眠崽是在擔心我？”

季眠皺眉，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他敏銳的察覺到沈絕似乎不想聊這個話題，于是沒再繼續問。

不多時，沈絕對季眠說：“半期考後我們有個騎行活動，那幾天天氣應該很不錯，跟隊的都是班上的同學，季眠要去嗎？”

季眠安靜兩秒，搖頭，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身體情況：“我不能曬太陽。”

沈絕：“有大巴車，跟隊不想騎車可以坐車上山，抵達目的地後，大家在山頂民宿團建。”

他朝季眠歪歪頭：“說真的季眠同學，我真挺想你去。”

季眠心裡一動，偏開頭：“哦。”

依舊沒給出确切回複，沈絕也不着急再問。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季眠腦子亂糟糟的。他把下巴縮在高領裡，邊走邊在腦海中複盤上午辦公室的事，又猛然記起一件被自己遺忘了幾天的事兒。

“沈絕。”季眠偏頭，攢眉看着對方。

沈絕一愣：“怎麼了？”

“我才想起來。”季眠眯眼注視沈絕的眼睛：“你怎麼會有我在公交站台那裡的錄音記錄？”

沈絕笑意凝住：“………”

他輕輕吸氣，失笑：“抱歉。”

不先解釋，認錯積極，耷拉着眼簾的模樣實在叫季眠生不起氣來，沈絕這家夥長得又高，這根本不是垂頭喪氣，裝乖的樣子和其大體型結合起來相當違和。

季眠挪開眼：“算了。”

沒什麼值得計較，而且他知道沈絕是在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