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滄源的劍氣從揮出到落在身上,隻一息不到。
可是,那劍光,并未落在師銜羽身上。
而是落在了何幻心身上。
師銜羽一直在飛。
她的速度在季滄源眼裡算不得什麼。
可季滄源忽略了師銜羽身後追着的何幻心。
何幻心的速度,與師銜羽不相上下,他隻顧着眼前之人,沒有注意到自身後而來的數道劍氣。
一直到何幻心突然身形一僵,口吐鮮血,拿劍的手臂被劍氣劈斷,與其身體,先後墜落在地。
在他背後,是數道穿透内髒的劍傷。
他撐着最後一絲清明,回頭望着季滄源還未收回劍的手,失神的眼中,滿是茫然。
到底,是因為什麼?
他這般天資,應是宗門天驕,當被捧在掌心,享萬衆矚目無盡資源。
細說起來,他其實也算是修仙世家的弟子,隻是家族實力低微,供養他一個劍修已經是耗盡了家資,不得已才讓他離家拜入盛京仙門。
世人都說求仙當訪盛京,問劍直上玄天。
可這盛京仙門的仙他還尚未見到,這玄天閣的劍他也還未領教。
他六歲開始修煉,至今不過十載,終在今天結丹,卻為何落得個這般下場?
何幻心眼前浮現出了他和雨靈兒同登山道時,被玄天閣閣主率先開口選中為内門弟子時的喜悅。
“這兩名弟子都是劍修,各位将軍長老,可莫要與老夫争搶啊!”
如今再回想起來,好似閣主開口之後,山道之上便隻餘下幾聲若有似無的歎息。
那時他尚未在意。
如今看來,滿是恍然。
玄天閣的劍道,他領悟不了,憑自身實力突破金丹亦不被看好,想來,這就是他的命數。
就如同他們何家,再如何努力,也終究是走不出蒼瀾邊境的十萬大山……
何幻心徹底失去了意識。
師銜羽心有所感,回頭,便看到落在地上,肢體造型扭曲的何幻心,她先是微微怔愣,旋即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季滄源∶“……你怎麼還真就敵我不分呢?”
她以為,季滄源是會收住劍氣的。
卻沒想到,後者在看到昏迷不醒的何幻心時,臉上情緒毫無半分波動。
随着師銜羽話音落下,四周已經出現了許多因動靜趕來的玄天閣弟子。
所有人都看到了季滄源揮向何幻心的劍,紛紛驚駭不已。
“大師兄……”
“大長老前不久才說,要收何師兄為親傳弟子,你……”
人群紛雜,各式各樣的神色變幻多彩,師銜羽卻隻覺得荒唐。
真的有人能對同門,下這般狠手?
有略懂醫術的修士湊到何幻心身前替他檢查,片刻後卻是搖頭。
“人還活着,但丹田髒腑俱毀……”
說罷,掏出丹藥為其續命,再開口時,語氣隻剩惋惜:“這定魂丹隻能續命,可是這位師兄在修煉一途之上的造詣恐怕會就此夭折,我是無力回天了……”
何其荒唐。
一個上午才突破金丹的天才修士,未及天黑就走到了修煉的盡頭。
弟子們竊竊私語,又惶惶不安地看向季滄源。
季滄源對于弟子們臉上的茫然惶恐無動于衷,隻看着師銜羽,冷聲道∶“你,該死!”
而後直接瞬身至師銜羽身前,朝着她的脖頸,一劍揮出。
他的劍很長,也很鋒利,殺氣無可比拟。
在他看來,這一劍,師銜羽無論如何都避無可避。
可師銜羽卻隻是微微側頭,就那樣避開了,被劍削去的,隻是她的一縷頭發。
季滄源不由眯了眯眼,重新審視起了師銜羽這個記名弟子。
師銜羽看着輕輕落在地上的發絲,似笑非笑地說∶“誠然,我不是你的對手。”
話音落下,荀心和李恒的劍便同時落在了季滄源的脖頸之上,一黑一白,俱是殺氣騰騰。
但凡季滄源膽敢妄動一分,脖子就得開兩條口。
季滄源冷笑∶“你們敢!”
李恒卻難得這般嚴肅,他冷冷道∶“季滄源,你傷我,是我技不如你,對此,即便是再與你輸上幾百次,我也絕不否認。但你若想在我這個親傳弟子面前傷我将軍府的弟子,就且先問過将軍府同不同意!”
季滄源聞言,神色一凝,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竟真的沒再妄動。
親傳弟子,之所以是親傳弟子,便是他們的所言所行,都代表着各自支脈的意思。
縱然李恒過往的行事作風都有些不着調,但他向來公私分明,犯事的時候從來不牽扯将軍府,有任何後果都是自己承擔。
但這卻不代表他這個親傳弟子隻是空有其名。
傷他可以,傷将軍府弟子,不行。
季滄源轉頭看向師銜羽,心裡正在盤算着以後該怎麼出手才會神不知鬼不覺,而他身前,師銜羽已經擡起手,食指拇指扣住了季滄源的劍刃,仿若無聲似的,喃喃自語着沒說完的話∶“可我,怎麼可能死在你這種劍下呢。”
眼前的劍,通體赤紅,滿是血氣,不知是以多少鮮血祭煉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