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霜寒,春雨歇歇,攜來了枝頭初綻,重放春意。
中宮之後,便是太子良娣趙氏為從一品德妃,良媛戚氏為二品妃,承徽小趙氏為三品妙貴嫔。
剩下三位,昭訓佘氏乃教導皇帝人事的宮人,為五品美人,剩下兩位奉儀是官員和太後所贈,皆為從六品良人。
東宮妻妾皆已入宮,元宵之後,從前無子沒有家世位分低的舊人,在天青恰恰破曉的那一刻,已經悄然離皇宮。
長信宮人一少,宮人皆忙着巴結新妃,再多注意不到宮内這些老人。
養心殿外,劉慶寶急得團團轉,盯着徒弟帶來的幾個宮人,盤問之後,莫說交差,怕這些宮人送到皇帝眼前,他這總管大公公的帽子都要不保。
“一個宮人而已,這點小事都辦不妥當,要你們在皇上跟前當差有什麼用!”
劉慶寶氣急,這都小半個月,别說是影子,翻了半個皇宮,連句風聲都未激起!
此時蘭珩送完熱茶從殿内出來,見劉慶寶焦頭爛額,随意指了一名内侍問起緣由。
劉慶寶見了,走來關懷道:“你不養傷,出來做什麼。”
“小傷好的差不多了,做點沏茶的小活不礙事。”蘭珩說,“幹爹是為何事憂愁?”
劉慶寶話在嘴邊,端着眼前人,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初六那日,皇上去了清音閣,恰碰見一彈琴的宮女,這眼睜睜都快半個月了,還沒那位宮女的蹤迹,皇上那邊要人交差,眼看這時間越來越長,你說咱家如何不急。”
蘭珩是初七那日回來,他摸向藏在懷裡的藥方,仔細想了下:“幹爹找了九日,按理說她若是瑤華宮的宮人,早該找到了才對。”
“是呐,若是瑤華宮的宮人……”劉慶寶捏着手裡拂塵,往邊上一甩,“她若不是宮人,豈不是咱家翻了整個皇宮,都找不着!”
這事更難辦了,若不是宮人,還能是主子不成?
蘭珩垂下眸子,試探道:“皇上隻是一時的貪戀,得不到才會成了念,幹爹不如再拖幾日,等皇上忘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清音閣的人,哪容易輕易忘記。”劉慶寶不假有他,當做蘭珩不知道,給他透露道,“那是曾經端儀貴妃的住處,那位長信宮的婉主子,也有三分承了貴妃的情。”
蘭珩又問:“婉主子。”
“從前住在清音閣的婉婕妤,現在是婉太婕妤,她不喜出門,除了進宮的第一年,咱家也沒再見過。”劉慶寶說,“咱家該去給皇上交差了,你先回去養着,皇上那有我,小心着身子。”
劉慶寶帶着五個宮人進殿,蘭珩抽出掖在袖子裡的帕子,指尖揉搓着蘭花,往朱紅的宮道,低頭笑出了聲。
她是,婉太婕妤。
……
潇霁光連着尋了好幾日,結果隻等來宮人嘴下的一句:“許是并非瑤華宮的宮人。”
劉慶寶擡眼瞥了眼皇帝的神情,顯然是對這多日都尋不到,最終的結果而氣惱。說來也是他們宮人辦事不力,這麼多日下來才找出這一句猜測來。
為了皇帝高興,又為給自己開脫,劉慶寶又道:“皇上去的那日,唯主殿有位守夜的宮人,奴才當是問了她三遍遍,那宮人先前兩邊都是守在主殿沒出去過,到最後一次,又說自己那晚是去琴樓上撫琴,問到彈得什麼曲子,又是一問三不知呐,至于其他的,都睡在直房,風雪大,哪敢出來。”
潇霁光撫着手下的琴,宮裡的琴多是放在庫房,少有的會賜下給妃嫔,隻是年初那些妃子都歸還了許多。若問起,皆是靜修,不再合适彈奏這些樂器。
劉慶寶愈發好奇,能讓皇帝魂牽夢萦的宮人到底是何方人物。
彼時,潇霁光正煩上心頭,送來的熱茶剛好入口,他端起茶盞一口飲下,重重放下茶盞,揮手道:“讓蘭珩來,這事交給他去查。”
剛走進西六宮的蘭珩被小太監叫了回去,和劉慶寶跟在皇帝身側。
潇霁光淡淡吩咐:“那宮人的事就與你辦,太後那邊還未消停,此事就當你将功補過。”
皇帝吩咐,蘭珩立刻說:“奴才遵旨。”沒有半分猶豫。
劉慶寶想說些什麼,到底閉上嘴,轉過頭盯着腳下的路。
潇潇雨歇,空氣中殘存草木清香。太液湖上破了冰,風拂過,帶來陣陣涼意。
眼下還是早春,阿芙帶着兩個宮人,早聽聞太液湖破了冰,在白日裡跟綴了仙境,浮光躍金一般。她起先不信,即便是信,也不想在雨後出來,但挨不住瑤草軟磨硬泡。
太液湖占了半個上林苑,樹蔭層疊,入眼皆是一片綠意。
這兒的長青樹經久不變,每次走在石子路上,總覺得走不到頭,能看見山和水,卻要靜下心細品這番境界。
瑤草入宮不久,從前禦花園、上林苑這些地方即便需要經過,她也不敢擡頭看,這下一路好奇觀望,金烏漸從雲端起,照在碎冰上光彩溢目。
“唉,前面有人。”瑤草歡快說,“看來今兒果然适合出來,再過兩日,都見不着這麼好看的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