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彈得曲子是清夜吟,原先連續的曲調在皇帝來後,開始時疾時緩,指尖生澀地拉扯琴弦。
帶了甜膩氣息的香甜味撲面而來,是橘子花的氣味,她想了會兒,是沈才人身上的味道。
龍涎香在橘子花的氣味下沖淡了不少,阿芙一時慌亂,按壓住挂在腰間的葫蘆,不慎彈錯幾個音,刺耳的聲音劃過,沒了一時的雅緻。
“呵。”
阿芙身子一僵,将背脊又挺直了些,緩了一會連忙起身,還未站起,被一隻大掌握住肩,慢慢往下滑,她眼睛往下看,入眼的是鴉青色常服衣袖,袖腕上有一朵小小的白色小花。
潇霁光順着她的目光落在衣袖上的橘子花,捏了下她的臉:“吃醋了?”
阿芙轉過頭,一雙眸子稍一轉動,低下頭又思考了會,伸出放在腿上的手,撚起袖腕上的小花丢在地上。
橘子花花小,但香味獨特,放在衣服邊香氣濃重持久。
她指頭微蜷着,緩緩垂下頭,耳邊垂落的長發遮住半邊面容,“嗯。”
從鼻音拖出的聲音被懶懶劃長,阿芙将身子往後靠,搭在皇帝的胸膛上,壓低的嗓子,說道:“是臣妾吃醋了。”
“皇上專寵張妃娘娘,沈才人又有孕,皇上好多日都沒來看臣妾了。”
潇霁光眸光一暗,在心裡默數了一下日子,這一月來政務忙,确實分不出心在後宮。
“張妃和戚妃日日給朕送點心、到養心殿前請安。”潇霁光說,“阿芙,朕可從未收到你的東西。”
“誰說臣妾沒有給皇上準備禮物。”
指尖撥弄琴弦,清脆的音調拉回現實。
潇霁光起了興緻,勾弄起阿芙垂在耳邊的長發,琴樓空間算不上大,布置小巧精緻,鬥彩蔓草紋瓶邊上點了香爐,香氣清甜,他拉住阿芙的兩隻手,放在琴弦上,重新彈起了清夜吟。
起先兩遍不太熟練,後來皇帝放了手,她又彈了兩遍,第三次已經足夠連續完美,潇霁光這才放過她,上揚的嘴角和眸中多有自豪之意。
阿芙彈完一曲罷,聲音軟綿帶了輕快:“臣妾練習了好幾日都彈不好,今日總算是學會了。”
變相地誇贊,叫潇霁光心情愉悅不少,“是阿芙聰慧好學,朕隻教了你兩遍。”
夜色已黑,瑤華宮點了燈,從上往下看,頗有燈火通明的意味。
……
白蘭回到長樂宮所住的角房不滿摔了發間的銀簪。
在屋内哭鬧了半晌,仗着長樂宮宮女,又在太後眼前掌過眼的勢頭查起瑤草的分配。
後來這事鬧到松風耳中,将人從掖庭一路揪回自己所住的西廂房,這才消停了半晌。
不過沒多會,白蘭又止不住地鬧,她叛主隻因太後是宮中最尊貴的女人,又因太後許諾她為宮妃的條件,如今前朝的婉太婕妤成了新帝的嫔妃。
宮女在宮中不打眼,但比之外邊的平民女子又有了些傲氣在。
“婉太婕妤已經出宮,瑤草得太後憐惜,才分到柔容華手下做事。”松風一闆一眼給她解釋,“柔容華是先前伺候在太後娘娘身邊的官家女,太後娘娘舍不得柔容華離開,這才讓皇上給了這麼一個身份。”
有理有據,叫白蘭挑不出半點錯。
“姑姑,我今年都十九了,明年二十,還有八年也該出宮了。”
“你性子太急躁了,皇上喜歡琴,最愛一首《長相思》,”松風端着笑,“太後娘娘跟前無需你伺候,去暢音閣學學琴,靜靜心吧。”
松風的話不容拒絕,跟在太後身邊多載的老狐狸,即便是塌了天,她也會從容面對。
何況是藏不住心思的白蘭。
白蘭有再多不滿,被松風盯着也隻能安分照做。
“并非娘娘不想幫你,而是時機未到,等你學會了曲子,另得了眼,成為宮妃不過一夕間的事。”
……
蘭馨宮不在東西六宮,地方離得遠,有小冷宮這麼一稱呼。
好在張妃得寵,這才熱鬧了不少。
彩月端着黑漆漆的藥進來,張妃眼未擡,伸手端起便喝了下去,一連下來一氣呵成,身邊華月見狀連忙遞來止苦的蜜餞。
張妃連着獨寵一月,而沈才人僅僅皇後舉薦的那一晚便有了身孕。
誕下皇嗣這個夢魇連着半月纏繞在張妃心中,半月來喝了不少偏方,隻等來一句“操之過急,隻會适得其反”一話。
張妃喝得急,蜜餞連着吃了幾個,很快反胃吐了出來。
帕子墊在嘴邊,張妃連連幹嘔,華月心疼不已,暗暗瞪了彩月一眼,蹲在張妃身邊心疼道:“娘娘何必為難自己,宮裡頭多少妃子,也隻有沈才人一人有孕。”
張妃止住幹嘔,回味着剛剛的感受,緊緊握住華月的手,“去請太醫來,給本宮瞧瞧。”
“是。”華月心有不忍,緩緩站起身走了出去。
張妃身子健康,這種事急不得,太醫即便看了也是慰她放平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