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裡的男人緩緩掀起眼皮,似是随意一眼,隔着長鏡頭與喻嘉眼神刹那交彙——
光影自那雙狹長的眼眸前緩慢淌過。
漆黑直白,深不見底,仿佛會将人卷入無底深淵,使人沉溺。
她反應過來,周煜馳的眼睛和他很像。
有七八分相似。
喻嘉心髒重重一跳。
像被他拽進了漩渦,深深沉溺了幾秒。
“怎麼了?”男人淡淡開口。
喻嘉猛地回過神,說了聲沒事。
她怎麼會把周煜馳和梁先生聯系到一起?
想到周煜馳,她胸口不住發悶。
喻嘉閉眼搖了搖頭調整情緒,繼續調整鏡頭平移,發現梁孟津左耳上方隐隐有一處反着銀光,有些影響拍攝效果。
喻嘉放下相機,看了一眼嚴妤,猶豫着對梁孟津說:“梁先生,您的耳釘…可能需要摘一下,它在鏡頭下有一點反光。”
聞言,梁孟津很配合:“好。”
嚴妤招手讓造型師來替他摘下來。
他的耳釘上鑲嵌着一顆名貴寶石,造型師不敢随便放置。
梁孟津:“那就先放喻老師這。”
喻嘉愕然擡眸。
他神色淡漠:“方便。”
方便拍完還他,喻嘉隻好應下了,把那對用絲巾包裹着的耳釘放在了自己心口處的口袋裡保管。
中途休息時,梁孟津似是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是我的表現力不夠?”
喻嘉重重地搖了搖頭。
頓了頓,又道:“你很緊張?”
他的眼尾銳利狹長,看人時常給人一種沉冷睥睨的距離感。
“有…有一點。”喻嘉老實說。
梁孟津讓助理拿水給她,“喝點水,冷靜冷靜。”
冷靜冷靜。
聽起來确實有點冷。
你冷靜冷靜吧,别再想周煜馳了,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喻嘉接過水喝了一口,鼓足了勇氣問:“梁先生,您為什麼要選擇我呢?”
“嗯?”他擡眸。
“選擇我參與EconoMic周刊拍攝,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她說,“謝謝您。”
喻嘉眼神真誠,梁孟津格外搶眼地端坐在沙發上,狹長的目光掃過她,嗓音緩緩:“我喜歡你的拍攝風格。”
這話喻嘉倒是聽過很多次。
許多人因為她的拍攝風格找上門。
窗外雨聲漸起,梁孟津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輕易就将人看透:“心情不好?”
“……啊。”喻嘉猝不及防被戳穿心事,“我……”
梁孟津沒多問,隻說:“休息一會。”
喻嘉借機重新調整好情緒,緊張的情緒有所緩解,接下來的拍攝很快就找到了感覺。
最後一張照片拍完,工作終于結束。
喻嘉在旁修圖,嚴妤說:“沒關系,你回去後修好圖發我郵箱就行,商務會和梁先生那邊最終确認。”
“好。”喻嘉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拍攝收尾工作她不負責。
這時間是中午一點,又因為下了雨,大樓員工都在午休,樓下人很少。
雨有些大,讓設備箱淋了雨不好,她隻好暫時在大廳門口等着。
喻嘉想了想,還是給周煜馳打去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來。
喻嘉歎氣:“周煜馳。”
“假的,媒體瞎寫。”他嗤笑,頓了頓又問:“回公寓沒?我來找你。”
她捏了捏眉心,盡管聽了解釋,心裡卻依然沒什麼輕松釋懷之感,仍覺蒼白。
“不在家裡。”她說,“去拍攝了,晚點回去。”
“剛回國就亂跑,真挺能耐。”他聽起來似乎有些生氣,語氣卻比昨天放松:“我剛從公司出來,定位發我。”
喻嘉依言把定位發他,心裡卻覺得更加疲憊。
周煜馳總是這樣随心所欲,顯得她才是那個情緒敏感的氛圍破壞者。
他大概永遠覺得,有些事情過一晚就可以翻篇,沒有什麼情緒是睡一覺起來解決不了的。
算了。
她站在樓下等,拍攝夥伴一個個都先離開了。這雨越下越大,半分沒有要停的意思。
很久還不見人。
初秋季節的風還是刺骨,為了方便拍攝她穿的單薄了點,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頭又開始沉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想着回去再吃一顆退燒藥。
腳下重心不穩,有些脫力地朝後仰倒。
一雙手沉穩地扶住了她的肩膀,喻嘉扭頭,眼神微驚:“梁先生,您還沒走嗎?”
他脫了厚重的大衣,露出裡面的襯衣。
西裝肩帶襯得人挺括冷峻,這樣站在她面前時喻嘉得微微仰頭。
似乎比周煜馳還要高一點。
“和嚴主編聊了會。”他看了眼愈演愈烈的天氣和她蒼白的臉色,低下眼:“讓人送你?”
說着,助理已經把車開到了樓下。
卡宴在雨幕中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她反應過來往後退了幾步,感激道:“不用了梁先生,我男朋友一會過來接我。”
梁孟津進退有度:“了解。”
助理下車為他撐傘,梁孟津讓他把傘給了喻嘉,自己則坐進後排,降下車窗,露出一張沉冷優越的臉:
“喻小姐,合作愉快。”
喻嘉微笑着回合作愉快。
卡宴在雨幕中越來越遠。
不遠處——
匆匆趕來的男人看到這一切,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