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頭沉默。
月光透過紗簾鋪撒在房間的地毯上,明暗處歪七扭八地躺着許多空酒瓶。
周煜馳輕舒了一口氣,屈起右腿,整個人向後仰靠在床尾,一副頹廢認命的模樣。
江皓琛愕然地看向他,怔在原地。
猶豫很久,他咽了咽嗓說:“馳哥,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你這樣對喻嘉挺不公平的。”
周煜馳坐在床尾的地闆上,茫然地盯着天花闆。
“畢竟……”他面露為難,勸說道:“畢竟她不知道你和你哥的那些事嘛。說得過一點,這把你媽害死的也不是她不是?你不能因為——算了,反正你倆也已經這樣了。”
周煜馳始終沉默着,頓了頓,從他的話裡品出一些不對勁來:“什麼意思?”
“沒——”
他皺着眉頭:“到底怎麼了?”
江皓琛覺得這事他出了京灣的門遲早都會知道,幹脆豁出去說:“……你猜我看見誰了?”
周煜馳煩躁又略急躁地擡眼:“有屁快放。”
“你哥!梁孟津!”心一橫,江皓琛說:“我看見他和喻嘉一前一後從民政局出來!就前幾天,那時候我以為我看錯了,但是我爸今天收到了他們的結婚請帖,我估計你爸應該也收——哎你幹嘛去?!”
周煜馳眼神霎時變了,一骨碌爬起身往外走,不可置信地想:“怎麼可能呢?”
就算喻嘉真的生他的氣,真的決心要分手,她怎麼可能會突然和梁孟津結婚?
周煜馳确信她喜歡自己是真的,從沒有此刻這麼确信。正因如此,喻嘉和他哥忽然結婚的消息才更加荒謬。
還是這是梁孟津的新手段?就為了讓他不好過?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給喻嘉打電話,從微信電話到撥号電話,對面一直顯示無人接聽。
周煜馳已經到了車庫,俯身鑽進車裡,飛快地給喻嘉發信息:
「回我電話好嗎?」
車門忽然被一隻手拉住,不讓他關。
是江皓琛氣喘籲籲地追上來,頭一次大着脾氣罵他:“你酒駕不要命了嗎?!”
周煜馳眼神固執:“我要去找她,問清楚。”
“服你了哥。”江皓琛把他拉出來,“我給你開車,走。”
周煜馳沒有猶豫:“謝了。”
勞斯萊斯在深夜的馬路疾馳,江皓琛目光緊皺着,聽着周煜馳在旁一遍又一遍撥喻嘉的電話,一遍一遍挂斷又重撥。
他輕輕歎了口氣。
第一次從周煜馳嘴裡聽說喻嘉的時候,周少爺說自己隻是想拿喻嘉膈應他哥。可是這些年,周煜馳哪怕隻是玩玩,也從沒交往過或者與别的什麼人暧昧過。
他時而吊兒郎當不将人放在心上,時而暧昧深情好似極其在乎,就連江皓琛也看不明白其中真假。
現在看來,果然是自欺欺人。
勞斯萊斯停在小區門口,深夜沒什麼人,門口隻有執勤的保安崗還亮着燈。
周煜馳正要下車,電話在這時候通了——
他們之間要說些私事,江皓琛知趣地下車,随口找了個借口出去透風:“那個,我去給你買瓶飲料解解酒。”
車門關上,狹窄的空間沉默又死寂。
周煜馳不知該怎麼開口,話音微顫:“我在你家樓下,你能下來嗎,或者我去找你。”
對面沉默着沒說話,安靜地好像根本沒有撥通一樣。
“你是不是還在為頌美的事生氣?”她不說話,周煜馳捏着電話的手緊了緊:“事情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明宏不久前和邁達建材競争京北郊區的一處地皮開發,為了拿下這個項目,我隻好先假意與頌美聯姻,讓他們提供助力。”
他本來是想快速把這事解決,但沒想到喻嘉會出現在那天的宴會上,讓他一時間措手不及。
“我不是真的要跟宋暖結婚,那天私宴上到處都是賓客,我不好跟你多說。”他喝了酒,語速有些慌亂焦急,“你應該已經看到了新聞吧,聯姻沒有繼續,很快就會不了了之。就算我爸逼我,我也不會和宋暖結婚。”
“喻嘉,你能相信我的對嗎?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你分手,我知道你那天說的都是氣話。”頓了頓,他固執地說:“我不會當真的,也絕對不會放開你,我們還像以前一樣行嗎。”
對面依舊沒有動靜,他低頭看了眼,電話顯示還在通話中,沒有異常。
周煜馳嗓音幹澀:“為什麼不說話。”
“很久沒有聽你的聲音了。”他的嗓音略沉些許,輕輕道:“我很——”
“想”字還沒出口,一道他無比熟悉的、沉冷如冰石般令人壓迫的嗓音自電話那頭傳來:
“你嫂子已經休息了,有什麼事明天來找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