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二人到時,馬球場上正賽得熱鬧。但确如燕景璇所說,馳騁在球場上的多是侍奉别院的宮女,真正上場的女眷卻寥寥可數。
元嘉眯着眼睛細細打量了片刻,不出意外地在一群裙衫中尋見了兩個熟悉的面孔。
“喏,可不就是她二人嗎!”
元嘉笑着朝燕景璇指道。
燕景璇順着方向一望,頓時笑開了顔,“怎麼還做起對手來了!”
話音剛落,柳安沅便繞過對面的重重圍堵打進一球,身邊歡呼聲驟起。前者更是咧嘴大笑,又驅馬行至球場某處角落,一面将球杖搭在肩上,一面朝某個方向舞着手,上下唇瓣幾度開合,似乎在向哪個認識的人興奮示意一般。
燕景璇又順着視線看去,卻是男男女女混站了一堆,場面更是喧鬧,分不清誰在說話,又是誰在回應。本隻是尋常一瞥,燕景璇卻在瞧清人群中的某個身影後咦了一聲,“謝家那小子都快與世隔絕了,今日竟能出現在這兒。”
“……什麼?”
元嘉奇怪道。
“就是汾陽郡王的孫兒,名字記不清了,印象中他年幼時害過一場大病,後來雖好了,但因為他爹就是病故的,所以汾陽王妃總是不放心,更甚少允他出門……聽說學問倒還不錯,似乎已準備來年下場一試身手了。”
想了想,又有些不确定道:“莫不是跟着汾陽王妃來的……說來這謝家小子也到娶妻的年紀了,難道是想替他尋個佳婦?”
元嘉失笑,“便是,也不過人之常情罷了。皇姊自己不都說,有許多人想借今日這場合與别家結親的嗎?”
“……也是,”燕景璇唔了一聲,又招來一旁的小内侍,“現如今是哪邊赢着?”
那小内侍垂目道:“回公主,康敏縣主略領先些。”
“彩頭呢?”
“兩邊倒不相上下。”
“既如此,我便為阿沅再添些彩頭吧,”元嘉聞言一笑,将手上戴的金钏取了下來,“若是勝了,再另添銀錢給今日上場的宮女。”
那小内侍伶俐地接過,随即穩穩托在掌心。
“你既替沅表妹壓陣,那我自得替康敏縣主搖旗呐喊了。”燕景璇從指尖取下一枚精巧玉戒,亦放至那内侍掌心,“去吧,本宮與太子妃一樣,勝的那隊另賜銀錢。”
小内侍又是一聲脆應,這才躬身退下。
這一幕,自然被場上其他女眷瞧在眼裡。都是在上京城裡住着的,便是不熟悉元嘉,也認得出名聲在外的熙甯公主,二人身邊又烏泱泱的圍着一堆服侍的人,元嘉的身份便也不難猜出了。
一時間,議論聲愈發嘈雜,更有不少女眷随着二人動作,取下所佩飾物添彩助興。躍躍欲試者、躊躇不決者,比比皆是。
适逢半場休憩,柳、穆二人驅馬行至兩人身前。
“老遠便瞧見你們這的熱鬧了,”柳安沅利落下馬,“快與我說說,又有什麼好玩兒的了!”
“有道是‘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矣’,阿沅如今的騎術也漸長了,”元嘉掩口一笑,“想來靖安郡主也無由頭再罰你了。”
說的便是年初時,柳安沅學騎馬不成,反從馬上跌下去的事情了。
“噓!”
柳安沅左右張望着,又朝台子的方向看了好幾眼,這才放松般吐了口氣。
燕景璇順着視線往高台望去,往來穿梭的,多是華冠麗服、豐容靓飾的已婚婦人,其中倒并未瞧見靖安郡主的身影。
“靖安姑姑可沒在上頭呢,你且膽子大些。”
誰知柳安沅聽了,整張臉都垮了下來,連牽着馬繩的手也松了勁兒,眼瞧着是失去興緻了。
燕景璇有些莫名,卻仍笑道:“這是怎麼了?莫不是、靖安姑姑又說你了不成?”
“萬家的兩位妹妹今日也來了。”
穆瑤筝顯然知道些内情,接着燕景璇的話解釋了一句。
“……表姊若沒在高台上望見我母親,”柳安沅撇了撇嘴,“那便是她領着萬家兩位表妹去認人了。”
“萬家?”
燕景璇愣了一下,旋即恍然,“便是你姑姑的那兩個女兒罷,我原以為她們是來小住的,怎麼竟是要長居了?”
“姑姑、姑父俱已離世,兩位表妹孤苦伶仃的,祖母心疼,自然想長久留在身邊。”
大抵是被許多人都問過同樣的問題了,柳安沅一句話答得幹脆順暢。
“笑話,”燕景璇嗤笑一聲,“萬家的人又不是死絕了,長輩親族俱在,算什麼孤苦伶仃,叫不知道的聽了,還以為萬家成什麼破落戶了,你家祖母可真敢想!”
這話從燕景璇嘴裡說出來,倒無人敢置喙,隻是到底有議論長輩之嫌,元嘉便扯了扯前者的袖角,抿嘴一笑又将話題轉了回來,“老人家心疼小輩也是常事,隻是怎麼讓郡主領着見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