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點了點頭,又坐回妝台前,由着紅珠把拆了一半的發髻梳順,這才被服侍着上床歇息。
但今夜似乎注定是個多事之秋,元嘉躺下沒多久,外頭便又鬧起來了。
“……又出了何事?”
元嘉翻身坐起,一手撐着床沿,一手揉着額頭,隻覺腦袋在嗡嗡作響。
“女君恕罪,沉香館方才走水了,好在發現的早,如今已滅掉了。”
沉香館?
那是徐麗華和宜恕住的地方……
元嘉本還渾沌的大腦一下子清醒過來,她看了徐媽媽一眼,後者便會意地為元嘉裹上披風,這才喚人進來──
“進來回話!”
下一刻,紅玉便領了個穿褚色衣裙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來人顯然極知規矩,由始至終都垂着腦袋,不曾擡起過分毫。
“你是沉香館伺候的人?”
元嘉垂目打量了幾眼,問道。
“奴婢隻是按日往沉香館做些掃洗的活計,算不得在院裡伺候。”
來人低聲道。
“那走水的事情,是你發現的?”
“……是。”
那人小心翼翼道:“方才,徐昭訓身邊的豆蔻過來傳話,說是昭訓不小心跌了幾盞茶具,因怕昭訓誤踩了受傷,便讓奴婢速速去清掃掉。奴婢前腳進了沉香館,後腳便看見昭訓住的屋子裡隐約有火光閃爍,這才呼喊了起來。”
“徐昭訓可好?小郡主沒有被吓着吧?”
元嘉又問道。
“貴人們一切都好,已暫去側屋安歇了。”
元嘉若有所思地一點頭,轉而問起紅玉來,“火是什麼時候燃起來的?”
“回女君的話,約莫在兩刻鐘前。”
外頭剛鬧起來的時候,紅玉便去問過話了,此刻回答起元嘉的問來倒也顯得有條不紊,“說是燭台燃得久了,飄起的火星子不慎把紗簾點了。一開始隻熏了幾縷灰煙,并未燃起來,被風一吹才迸出了火花。”
兩刻鐘前……那就是在知道光熹帝駕崩哀訊後不久。
“裡外伺候的人那麼多,竟無有一個察覺的嗎?”
元嘉的聲音沉了下去。
“徐昭訓不喜歡被人圍擁,從來在自己院子時都不要人近身的,隻對陪嫁來的豆蔻略親近些。”紅玉回憶道,“火燃起來的時候,豆蔻離開屋子去叫人了,昭訓也已回了床榻歇息,想來這才無人察覺……”
聽着倒也合情合理,可元嘉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突然間,她的腦子裡閃過一個莫名的念頭,旋即問道:“昭訓房中,可有什麼貴重物件被燒去了?”
紅玉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了些,而後才不确定道:“聽豆蔻說,因發現的早,隻燒去了一些紗幔和裝飾用的簾帳,其他的多是被火熏出了印子,倒也談不上損壞……對了,還有女君命人送去的喪服,因被昭訓放在了窗邊的桌案上,火燃起來的時候,倒是最先被燒着的。”
“……知道了,”元嘉眸光微閃,“今夜你們也辛苦了,都回去歇息吧。”
“是。”
幾人應聲而退。
“徐媽媽,還有多久天亮?”
元嘉以手掩面,神色愈發倦疲。
“還有一個多時辰呢,女君且回床上去,再歇歇吧?”
徐媽媽為元嘉掩了掩披風,頗有些心疼。
“……還是算了,媽媽再為我點兩盞燈吧,我坐着看會兒書,等天亮了還要再趟沉香館。今夜的事情,我總得親自去看看徐昭訓才放心。”
話雖說得輕柔,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
徐媽媽深知元嘉脾性,歎了口氣也不再勸,隻是又多點了好幾盞燭燈,唯恐元嘉看書時害了眼睛。
元嘉翻了兩頁書,見徐媽媽沒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一下,“媽媽去歇息吧,我自個兒在這看書就行,不必守着的。”
“奴婢就在一旁陪着,您有什麼缺的要的,還能幫着搭把手呢。”
徐媽媽執意道。
“……那,媽媽幫我去庫房裡挑些東西吧,明日一并帶去沉香館。”元嘉見徐媽媽面露猶豫,又道,“徐昭訓的屋子走了水,想來許多物件都要更換,逢春她們年紀還輕,我若叫了她們去,隻怕想的會不夠周全,隻好叫媽媽辛苦些,幫我去庫房走這一趟了。”
元嘉說的在理,徐媽媽也隻能點頭答允,又替元嘉續了水,關了窗戶,瞧着無一絲不妥後才行禮告退。
元嘉擰了擰眉心,忍不住又是一聲歎息。趁着還沒進宮,有些事情,她得親自去确認一下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