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實很清醒，就是知道K隻是由數據創建的仿生人，所以才更痛心。

她何嘗不知道現實和幻想的差距？

是她魔怔了嗎？

沒有，她是自己不想醒來。

她如果也是一堆數據就好了，她要是沒在現實中就好了。

現實太苦，她好想逃離這裡。

一百多年，她真的活夠了。

畫面再次輪換，撞進俞靈這個旁觀者的視線裡。

最後一幕和莫惜塵跳出窗戶的影像重疊在一起。

那一刻俞靈的内心仿佛和莫惜塵共感，聽到莫惜塵說——

她有點後悔。

應該，好好給K取一個名字的。

然後早點開口，最好是在第一次心動的時候就告訴他——

無論虛拟還是現實，她都愛他。

【記憶讀取結束。】

俞靈被擠出空間，掌心的暗痕消失，變成了一道燒傷的傷疤。

她突然感覺心好空。

明明不是自己的故事，為什麼難過得要死了一樣。

恍惚間，她似乎分辨出莫惜塵最後的那聲祈禱說的究竟是什麼——

“請允許我，或者說我們悲傷吧。”

【請允許悲傷，允許天空下雨，允許這裡是冬天。】

俞靈心髒一顫，她猛地從地上爬起，撲到窗邊。

霧氣彌漫的世界裡，蒼老又矮小的身影正拖着沉重的鐐铐，挺直後背，踏入雨中。

海水沒過腳踝，莫惜塵停下來，擡頭望向天。

一個會在酸雨中用背部當雨傘救下小孩的女人，在這場毫無征兆的大雨落下時，卻向着天空仰起了臉。

她在看什麼呢？

那個遙遠的天邊，或許有她的愛人。

灰浪掀至高空，長長一片，像是一張通往海底的邀請函。

莫惜塵伸手接過邀請，和大雨一起融進了海中。

混沌的海平面上漂浮着綠色海藻，漸漸被莫惜塵的血迹染紅。

耳畔，葬禮曲的混濁樂聲一針一針敲進俞靈的腦子裡。

她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仿佛又化作僵直的青銅使者，隻能開口吟唱。

“嘩啦啦，下雨啦。”

“公主的寶貝銅像不見啦。”

“騎士的眼淚是綠色。”

“公主的眼淚是紅色。”

“當心融合！它們會讓王國沉沒。”

俞靈隻唱了一段就進行不下去了，因為她并沒過完整的副本，也無法知道公主最後的預言。

歌謠結束後，青綠色的神像會亮起暗紋。

宏偉的巨城沉沒于海底，舊日覆滅，世界重新無序，而象征着新力量的王城會再次從海面冉冉升起。

【賽博之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