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靈一把抓住他的手，她并沒用太多力氣，可溫序竟然輕而易舉被扯了個趔趄，他皺眉看向俞靈。

俞靈：“數據之眼的使用存在界限吧？如果算上你把我丢進銷毀程序那次，你的眼睛已經有兩次流血了。”

她撈過桌上的紙巾，想要沾一點血迹證明，卻被溫序皺着眉躲開了。

他恢複一些力氣，反過來鉗制住俞靈的手臂，神情冷厭：“這和你無關。”

俞靈的傷還沒好，掙脫不開桎梏，幹脆朝他靠近了些：“你現在就像一台故障中的機器，而且還會生悶氣。”

故障的機器聽完，更氣了。

俞靈顯然故意的，她伸出拇指，在溫序下颌抹過一條水痕：“基地的人們知道他們信奉的創世之神造出的世界也不完美嗎？”

他皺眉，聲線已經緊繃到顫抖：“不要用‘神’來稱呼我，這很冒犯。”

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溫序眼裡憤怒的情緒，并不是像她那樣冒着火氣，而是黑壓壓的，充斥着毀滅與死寂。

“你……這麼玻璃心的？”俞靈不自覺松開力道，被他輕輕往後一甩，踉跄着退開。

溫序自己抽來紙巾，重重地按在眼睛上，不像是擦傷口，反倒像在擦污漬：“既然你已經叫停實驗，那這次修複bug的嘗試就算失敗了。”

他始終沒有去看俞靈，隻是低低地交代：“不過，先前答應過你的不會食言，你修養期間可以自由活動，戴好頭盔，有事可以用它聯系我。”

溫序說完這些，撈過衣架上的大衣就出門去了，臨走前一直在用通訊器，說着一堆會議安排。

他匆匆離開，連電腦都沒有關閉。

俞靈繞到桌子前，看着滿屏幕的奇怪符号和代碼，伸手敲了敲鍵盤，想試着自己啟動實驗艙。

【權限失效，無法進行操作。】

看來還得需要溫序的權限。

也不知是不是連通覆蓋整個基地網絡的創世主有所察覺，俞靈動過鍵盤後，沒過幾秒，頁面就自動關閉了。

bug的存在就是證明系統不完美的潛在威脅，可俞靈總感覺溫序這氣生得很莫名，變化是從他在程序啟動時發生的，就好像bug中有什麼信息沖擊到了他。

究竟是什麼呢？

俞靈閉上眼，回憶着畫面消失前留下的圖像。

無序的、重複的字母和數字，在龐雜的序列中滾動，俞靈根本無法分清何為有用何為無用。

她隻知道，自己再看下去會瘋掉。

那溫序呢？對着這些無解又龐大的信息，那一瞬間流露出來的，興許是煩躁吧。

她睜開眼，視線恢複清明，不再有亂糟糟的數據飛速翻滾，屏幕很簡潔，兩處網頁尚未關閉。

一處是俞靈早就在污染空間裡看過的分析報告，一處是段音頻。

她手指移動到暫停鍵前，點擊了一下，讓音頻繼續播放。

滋啦啦的雜音過後，是兩個女人的對話聲。

其中一個問，你難道要相信參天塔的人？

另一個回答說，難不成要相信你？你們不成熟、太沖動，也不聰明。

這不是俞靈被極地玫瑰追殺時，跟那個領頭的女人之間的對話嗎……

溫序保存這個幹嘛？

俞靈對他篩選信息的風格更莫名其妙了。

她敲敲頭盔正打算質問，下一秒，電腦屏幕直接黑了。

頭盔内部響起聲音：“允許自由活動的意思，并不是讓你偷看我的辦公電腦。”

這人剛剛還氣呼呼地摔門走開，轉眼又用平常的語氣跟她說話。

俞靈不滿道：“溫長官情緒還真穩定啊，生氣也不忘監視我？”

“我沒有生氣，而且，這也不是監視。是你先動了我的電腦，我的手環才傳遞了警告。”

“嗯，創世主說什麼都有道理。”俞靈隔空翻了個白眼。

對方許久沒傳來聲音，就在俞靈以為他下線時，才聽到一聲歎息。

他聲音裡透着疲憊，俞靈一邊聽一邊能想象到他仍在汩汩流血的眼睛。

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被染上血色，真糟糕。

他說：“你身上的bug比我想的要複雜很多，在我準備執行分離時，基地的核心程序也在報警。”

俞靈：“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強行去改動它，不僅僅是你，連基地系統也會受影響？”

那時候不僅僅是溫序會暴斃，可能一向安穩的第九基地也會迎來大地震。

所以……這才是俞靈死不掉的真正原因嗎？

她的bug被關聯到核心程序上，隻要這個基地存在一天，她就不會滅亡。

溫序：“沒錯，你的bug采用了一套很老舊的防禦模式，這套編寫法早在第一基地創立時就被廢棄了。”

俞靈驚訝道：“可我出生就在第九基地。”

”所以我急于搞清楚這套邏輯。”溫序語速也快了起來，快得讓她捕捉不到情緒。

一個不可思議的巧合讓俞靈背後發冷，她忽然問了個不相幹的話題：“對了，你今年真的27歲？”

得到溫序肯定的回答後，對方以要進行會議中斷了通訊。

俞靈在實驗室裡待了一會兒，被信息的巨大沖擊搞得有些恍惚。

她不是唯一一個攜帶bug的人，如果污染程序空間都是由各種各樣的bug引起，那大概隻有不斷深入各個污染程序之中，才能找到她疑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