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掃過她耳側，俞靈耳朵有點發麻，她不自覺抖了抖，也壓低聲音耳語：“你怎麼一眼就能看出？”

“經常殺人的都知道，”溫序很不合時宜地開了個玩笑，随後正色道，”我曾經去過百骨堆，為了找到為基地作戰而犧牲的同伴，所以對人體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很熟悉。”

“百骨堆”的由來，是十多年前的一次暴雪災難，公民區由于靠近山體，冬天要比其它兩個區域漫長不少，所以暴雪後幾乎進入了冰封期，防禦層變得脆弱無比，又無端遭遇雪山異種生物的大規模襲擊，各個區域的作戰人員幾乎都被調派去支援，死傷慘重。

那之後，參天塔對人造太陽和天氣的把控更為嚴格，對環境溫度進行十分精密的監測，常駕駛懸浮車的人如果有聽新聞的習慣，幾乎每隔半小時就能聽到一次天氣預報。

十多年前……那時候溫序幾歲？

“你那麼小就能去百骨堆辨認人骨？還是幫同伴？”俞靈想着自己那時候才剛剛進公會。

溫序難得謙虛：“你也不賴，你這槍法說不定也有十多年的功底了吧。”

俞靈輕輕哼了一聲。

她和溫序始終沒有越過栅欄，此刻在人面花啃食骨頭的間隙，她借助光源往栅欄裡面掃了一眼。

壓根沒有落腳的地方，全都是翻起來的泥土，像是被狗刨開的一樣，沒有植物，土包上偶爾會露出幾截泛黃的骨頭，隔遠了看像是一座座墳頭。

四周過于安靜了，人面花牙齒在骨頭上研磨的聲音格外清晰，啃了一會兒後，忽然又擡頭看過來，重複着剛剛的話。

“她很久沒喂我骨頭了，你們來時見到她了嗎？”

俞靈擅長打架，對這種不依不饒的追問有些難以招架，她餘光向溫序詢問：“我該說見過，還是沒見過啊。”

溫序聲音散發着天然的威懾力，他對人面花問：“你想找她，是為了要骨頭嗎？”

“是……但也不完全是。”人面花說。

俞靈愈發覺得這房子主人大概也不是個精神正常的，悄悄在房子裡養了一朵長着人臉的花，還跟喂寵物狗一樣給花喂骨頭吃。

招雲的研究報告裡完全沒有寫這部分，她實驗時用到的照片也都一片歲月靜好的氛圍，眼下别說是花了，連根草都沒出現。

唯一能和植物二字搭上邊的，也隻有這朵怪物花了。

人臉下方忽然伸出一根藤蔓來，随後又伸出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每根藤蔓長短相同，對稱分布在花莖兩側，随後，這隻怪物竟然又彎下腰，将前端兩根藤蔓貼向地面，後端藤蔓也在地上支撐。

随後，像隻四腳動物一樣，朝栅欄方向爬了過來。

俞靈後背瞬間繃緊，下一秒就要拔槍了，但那花似乎并沒有要攻擊的想法，隻是用前端兩條粗藤蔓，不斷地刨栅欄旁的土堆。

“骨頭，骨頭……找到骨頭，她高興了，就能回來了。”

人面花喃喃自語着，紫紅色的光芒更奪目了，雙眼裡像是中了魔一般，流露出癫狂的神色。

看着藤蔓在土壤種翻攪的動作，俞靈大概知道這些土堆是誰的傑作了。

“不過，這樣不會把原本種植在土裡的花卉毀掉嗎？”她本來是對着溫序問的，誰知人面花聽到這句後，忽然僵住了動作。

“毀掉？不，不！我沒有破壞花朵，不是我，是可惡的烏鴉，真的不是我！”人面花忽然焦躁起來，從背部延伸出數十條藤蔓，朝俞靈的方向刺過來。

“當心！”

砰砰兩聲，是俞靈和溫序同時出槍，藍色與紅色的火光交融，打斷了扭曲的藤蔓。

“不可以！她最讨厭别人碰她的花了！”人面花尖叫着，更加瘋狂地抽動起藤蔓來。

被打斷的部分砸到地面，蜷縮着紮入地面深處，随後，快速生長出花苞、綻開，一張新的人面出現，嘴裡仍然叼着一塊不知名的骨頭。

“不要碰她的花！”

第二株人面花也尖叫起來。

刺耳的聲音令俞靈頭痛欲裂，她和溫序同時發現，這藤蔓如果被打斷後落到地面，沾上土壤，便會再生出新的花朵來，更加難搞。

而原本斷裂的部分會長出新的藤蔓來，過程用不上兩秒。

簡直無休無止。

俞靈放下槍，隻作防禦，不再攻擊。

“先讓它們情緒穩定下來。”溫序說着，用槍柄狠狠砸向纏到自己手臂上的藤蔓，人面花吃痛地大呼一聲，緊緊纏繞的部分有所松動。

“我們不會破壞你的花朵。”俞靈朝人面花喊道。

“是她的花，她的！”人面花又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

俞靈捂住耳朵，無奈地擡高音量：“好吧好吧，她的花。”

她和溫序在原地抵擋着無規則刺過來的藤蔓枝條，卻不敢砍斷或是打斷任何根莖部分。

這種隻能防守不能攻擊的模式，讓俞靈感到很被動，也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