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靈站在窗邊，茫然了很久，直到聽見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響，回頭發現溫序已經将綁在鄰居身上的繩子解開了。

鄰居驚吓過度，已經昏迷了過去。

俞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環，受程序空間的影響，她感知不到外界的時間流速：“什麼時候天亮？”

“不知道，有可能天一直不亮，”溫序說着，坐到床邊的椅子上，“不如先休息一會，再等等看。”

俞靈沒那麼多耐心，雖然嘴裡嘟囔着“那也不一定能等來天亮”，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坐在了地毯上。

腳下是幹淨的針織地毯，毛絨絨的，手感很好，上面的印花似乎是一隻小熊貓。

溫序輕輕拍了拍床鋪：“不躺上來休息嗎？”

出于職業病，俞靈不太想過多使用污染空間裡的東西，盡管目前一切都看上去很溫馨，她除了小時候寄宿在老奶奶家的那段時光，其餘時間裡，壓根沒有“家”這個概念。

有地方睡就行。

于是她反問溫序：“那你怎麼不躺上去？”

溫序本來在喝營養劑，聞言嗆了一下，聲音沙啞地說：“我不認為這張單人床能容納兩個人。”

“想什麼呢？”俞靈也咳嗽一聲，“我的意思是，你睡床，我睡椅子上。”

“擔心污染程序嗎？”溫序輕輕笑了一聲，他目光流過這間卧室，最終定格在某處。

鄰居四仰八叉地昏迷在地闆上，被人踢一腳也沒有知覺。

下一秒，他就被憑空生出來的一股力量擡至空中，丢向了單人床。

“那讓他替我們試試吧。”

溫序收斂起笑容，将椅子讓給俞靈：“那你在這裡休息，我守在門邊。”

窗外的夜色跟來時不同，如果說那時候單純像被厚重的烏雲遮蓋了天空，這時候更像是跌進了宇宙隧道的深處，濃郁的黑色與降至冰點的溫度相襯，俞靈的防護服明明有恒溫模式，但還是不自覺收緊手臂。

燈沒有關，她大多時候都凝望着窗外，偶爾閉目養神，時不時擡頭望一下門口的溫序。

他坐在地毯上，支着一條腿，手肘撐在膝蓋上，抵着下巴，安靜地沉思。

那姿态像是千百年前就坐在這裡，明明已經很疲憊了，但他舉手投足間仍然散發着凜凜的威懾力，做慣了統治者的人都是這個樣子，偶爾的溫柔也極易被誤解為憐憫。

俞靈在時機上把握得很準，溫序目光擡起來之前，已經轉回了頭。

“在看什麼？”不遠處，他低低的嗓音傳入耳中。

俞靈也支起下巴，漫不經心道：“看看會不會有第二個不自量力的小偷潛進來。”

窗子外面黑漆漆的，隻有兩人的身影映在玻璃上，屋外和這邊仿佛是兩個世界。

不過，溫序并沒戳穿她的謊言，反而問了句：“睡不着的話，要不要看看書？”

俞靈總算知道他剛才一動不動坐在那裡是在幹什麼了，原來是用手環在看書。

“之前答應你的條件我沒有忘記，我打算在明年春天為你辦理入學手續，新設課程主要是人文類，從現在開始，你可以随時随地讀一些書籍，或者利用頭盔權限進入第九基地電子圖書館。”

明年，她就可以來精英區上學了。

普通公民從出生起便享受的權利，俞靈晚了二十五年才争取到。

她不是過度感傷的性格，反而為即将到來的未知生活感到一絲興奮，于是連帶着對溫序提議的“閱讀”也産生了興趣。

俞靈：“你剛剛在看什麼書？”

溫序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點了點手環，随後，一張全息投影傳到了俞靈這邊來。

上面正顯示他在看的書的内容。

“本來是為了催眠看的，不過這段話還蠻有意思。”一枚拖着藍色尾巴的光點在某段文字上劃過，俞靈跟随光點移動視線。

書裡說，造房子的人往往會把生命也傾付給大地，為了落地生根，為了容身之所。

漂泊的旅人拼搏一生，背負着沉重的房貸，也隻是為了在一個一無所有的地方紮根，把一個陌生的房子變成自己的家，注滿屬于自己的生活氣息。

這是人們對家的執念。

“守衛們在協助警署調查死者信息時，往往會重點關注死者生前所居住過的場所，那裡蘊含着死者記憶中的一生。”

溫序低回的嗓音像是有聲書裡好聽的旁白，俞靈逐漸聽入了迷，直到最後的問題将她從書中奇幻的世界裡拉出。

“你能從這間房子裡感受到房主的記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