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夫二人并未将孩子送往育兒中心,而是自己在家中親自撫養。
據泰莎口述,晴晴除了身體虛弱常患病外,并沒有危害社會的迹象。
但影影在五歲之後出現了明顯的異常,于是泰莎開始強行幹預影影的成長。
兩人在泰莎的控制下,尚且達到春日小學的入學資格。
在長達多年面對丈夫對影影的偏愛,以及對她帶回晴晴的埋怨,泰莎心理已經出現嚴重的問題。
她心中無比埋怨丈夫,也後悔這段草率的結合,可并未提出結束。
她知道如果舉報了丈夫,不僅是她自己,還有兩個孩子,甚至是促成這段婚姻的親人也都會被牽連。
孩子的基因數據一定會在育兒中心露餡,她一邊在心中怨恨一邊思考如何保住她的孩子們。
給予她希望的研究員和神契——雖然無法被證實,但泰莎口述中,在那個時期出現了。
泰莎決定無論如何也要熬過這段時期。
錢不是問題,契約不是問題,頂罪也不是問題。
一切都不是問題。
她的兩個孩子一定會長命百歲。
但現實狠狠砸碎了她的美夢。
事實證明,隻要被基地判定為需要銷毀的基因,就算影影得到泰莎加倍的愛和教育,仍然克服不了潛在的誘發因子。
就像是纏繞在腦海中的夢魇,教唆影影在無法控制的狂躁嗜血中,一次次揮出刀尖。
最後,那把刀先刺進了晴晴的身體。
泰莎的世界崩塌了。
早在晴晴感受到危險之前,泰莎其實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她制造了一個能夠親手銷毀影影的陷阱。
絕望的女兒在死之前想的仍然是保護她的母親,就像母親疼愛孩子的某種激素本能,晴晴展開的污染空間跟泰莎所購買的程序互相制衡,達成一種詭異的穩定。
這些俞靈已經親曆過,當晴晴的程序崩坍後,另一個污染程序将不受控制。
“如果尤金在世的話,”大法官用一種無比惋惜的語氣說,“他将被永久流放出第九基地,并且會向其它基地發函,不許接收他。”
沒有基地的庇護,在充滿異種和天災的廢土世界,恐怕活不過一天吧。
幸運點他自己變成異種。
總之,流放的處罰已經很重了。
那麼……還活着的泰莎呢?
“服刑期八十年,外加培育基地改造五十年,研習内容為基因篩選方向。”
這跟終身服刑沒什麼區别,并且還要在五十年内,每天都前往培育基地接受教育和改造。
法官說到這裡其實可以直接結束,但她卻對泰莎說了句:“作為母親,我很為你遺憾。”
一記錘音落定,關于泰莎的審判結束了。
守衛上來将泰莎帶走,她像是被抽走支架的玩偶,軟綿綿地垂着頭,跟随守衛們離開。
陪審團裡,大多數女士低下了頭,有的松了松肩膀,有的在揉眼睛。
審判結果是公正的,但聽衆并不好受。
俞靈目光在廳内逡巡一圈,餘光掃到她前座的男士露出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對着法庭中央的台子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點開手環,花裡胡哨的全息屏亮起,并未設置透明模式,來往行人不少又被這道屏幕幹擾視線的。
光污染和噪音同時占據俞靈的五官。
那位男士渾然不覺自己打擾到旁人,岔着腿,開始用手環預訂外賣——兩盒蒸紅薯,一份仿制黃油燒鴨。
俞靈慢吞吞起身,經過650所在的座位。
650也沒有走。
“在想什麼?”俞靈問。
650沖她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我在慶幸,幸好我最愛的是這個,不至于讓我步入錯誤的戀情中。”
她拍了拍肩側的袖章。
俞靈這才注意到,那上面象征守衛隊隊長的深藍色袖章,此刻變成了守衛所所長的橙色。
“恭喜。”她真誠道。
650欣然接受道賀:“等我假期約你出來吃飯,我請客。”
俞靈發出靈魂疑問:“你真的會有假期嗎?”
650頓了頓,爽利道:“所長也是需要進修的,我在研習期間可以出來找你。”
“好啊。”俞靈也快速答應下來,連片刻的停頓都沒有。
視線瞟到650手環上浮動的半透明小屏,她的守衛通訊器還未來得及歸還,所以仍能看見屏幕上的内容。
650察覺到俞靈的視線,并未回避,反而将屏幕往她面前偏移了幾分:“這是在泰莎家中發現的遺書,已經鑒定由她本人所寫。”
“涉密内容給我看,不違反規定嗎?”俞靈視線沒有在屏幕上,仍然注視着650的眼睛。
650平靜道:“允許我享受一次職權?反正也沒什麼好隐瞞的,而且,你似乎對這個案子格外上心些。”
言外之意就是,沒有幹完一票甩手走人。
“做事總得有始有終。而且,我開始對發布懸賞的雇主感興趣了。”俞靈也坦然回答。
她說完這些便看起全息屏内呈現出的内容,上面是泰莎親手所寫的遺書。
這個時代已經很少有人會使用“筆”來寫字,但泰莎卻執意這麼做,而在遺書的開頭就解釋了這樣做的原因。
她覺得手書更能體現自己的虔誠,說不定就會被心軟的神看到,這樣,她的孩子們就可以去天堂了。
650點了點屏幕說:“先不說晴晴,雖然我沒有信仰,但我還是确信影影這個殺人魔是絕不可能去天堂的。”
泰莎的遺書通篇都寫着悔恨和歉意,而内容裡反複提及的人隻有晴晴。
俞靈甚至懷疑,說不定這個别扭的母親真正偏愛的人是晴晴呢?隻不過她在萬種方式中,選擇了用傷害孩子的方法去愛。
【先寫在前面,作為警告。】
【無論何時都請不要讓刀尖對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