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死。你配合她,手術。”溫序僵硬地吐出幾個詞語,再度閉上眼睛。
小白虎察言觀色,看到俞靈無比嚴肅的樣子,忙擺正态度,胡亂地扯來數根連通各種儀器的線,往溫序身上貼。
手腕、腳踝,胸口,還有頭部。
俞靈把從黑市買來的輔助采樣儀從空間立方中倒出來,她選的位置不太好,倒出來時,機器甚至砸到了她的腳趾,疼得她“嘶”了一聲。
小白虎轉過身,表情擔憂:“俞,你看起來有點慌。”
“胡說。”俞靈喘着氣道,她捏住發涼的指尖:“開始吧,我會按照你說的步驟進行采樣。不過,他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不清楚啊,得進入長官的意識空間,看到他的大腦才能确認。”實驗小白虎說。
病竈在内部,不打開的話無法診斷。
俞靈定了定神,說好。
小白虎按下了操作台上的某個按鈕,俞靈雙眼一沉,她本不想讓自己合上眼皮,抵抗那股壓力時,極快速地眨了下眼,就在這須臾——
周遭的環境已經變了。
陌生又熟悉的氛圍包裹着她,這裡跟上一次見過的意識空間沒多大區别,周遭全是暗的,隻有在俞靈靠近時才會亮起須臾。
就像是空間的主人不願意讓外人知曉他的情緒,可在辨别出來人後,又像一隻炸毛的貓貓逐漸塌下脊背,等着被順毛。
于是那星點範圍的可視度光圈便跟随着俞靈的腳步,亦步亦趨,最終抵達意識的深處。
俞靈其實沒太搞明白溫序突如其來的異常,他忍耐痛苦的表情,就像是在跟體内的什麼物質抗衡。
難道數據之眼會長出自己的意識嗎?
俞靈淺想了一下便否認了這個猜測。
随後,她就在溫序的意識空間裡,發現了一條魚。
魚。
這個生物她并不陌生,剛才還在污染程序裡燒毀過。
可是這裡面的魚更接近于一條小金魚,脊背沒有瘢痕,是很漂亮的紅色。
火紅火紅的,跟燃燒着的火焰一樣。
小魚一擺尾巴,便在她的視線裡消失了。
這會是溫序突然焦躁的原因嗎?
他的腦袋裡為什麼會多出來一條魚。
俞靈想到了海灘邊上大批量湧入的感染者,又想到肚子被塞滿金币,被架在火上炙烤,為了完成某些信徒的祭祀儀式。
難不成,那些信徒祭祀的目的,跟溫序有關嗎?
她擡起手,想要抓住那條魚。
可那條紅色的小魚圓滾滾、滑溜溜的,很難抓住。
俞靈嘗試了很多次,每次都是手指剛勾到魚尾巴,對方輕輕朝她指腹甩了一巴掌,歡脫地遊遠了。
她有點憋氣,沒想到堂堂賞金榜榜首會栽在一條小魚身上。
這裡是溫序的意識空間,她動作不能太過分,一旦傷到哪裡就不好了,俞靈時刻記着這一點,收斂着動作,可心裡的不甘卻越來越大。
她想捉住這條小魚。
正打算用蛛絲彈試試時,耳邊傳來了ai的聲音。
“外面已經準備好了,請盡快完成采樣。”
這句話暫時喚回了俞靈的理智。
她隻好放棄在她四周遊來遊去的小魚,按照頭盔上傳來的定位,抱着采樣儀尋找溫序的大腦。
并不遠,她走的時候,一直借助小魚身上散發出來的紅色幽光來照明。
她終于來到了上次接近過的地方——溫序的大腦世界。
四周仍然漂浮着星星點點的數據碎片,俞靈知道那些是什麼。
關于溫序記憶裡的一切,以碎片或者畫面的形式存在。
它們現在就安靜無序地漂浮在俞靈頭頂,隻要想看可以随手抓來。
就像是一隻軟乎乎的肥貓主動朝老虎亮出自己的脖子,任人宰割。
俞靈空閑的那隻手原本垂在身側,此刻蜷了蜷。
其實,隻要看了就能夠了解溫序過去的記憶,包括她對第一基地的好奇,以及想要挖掘的數據之眼的秘密。
不過,被俞靈讀過記憶芯片的人最終都會死。
就算隻讀一部分,那人也會在醒來後,像是殘缺了一塊。
就像招雲,即便擁有長明燈的異能,至今也很虛弱。
俞靈忍住了想要閱讀它的沖動。
她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大腦上。
大腦看起來很柔軟,很脆弱,外面甚至沒有任何的保護殼。
明明連核桃外面都還有一層保護它不被人吃掉的硬殼。
可腦子卻什麼也沒有。
躺在被切開的頭顱裡面,它甚至無法像心髒一樣收縮舒張。
難以想象宇宙般浩瀚的記憶和知識會儲存在這樣小、這樣嬌嫩的物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