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想象有那麼一天,你的視網膜可以有它自己的想法嗎?不按照現實世界來投射影像,而是讓你永遠沉浸在它構造出來的幻象裡。】
【它想給你看什麼,你就會看到什麼。】
這是鹽亥河影院當初在上映一部火爆基地的恐怖影片時的廣告宣發。
廣告詞吊足了人們的胃口,票房大漲,裡面講的故事,跟俞靈現在看到的差不多。
在一個極其平凡的早上,主人公醒來發現自己的眼球有了它獨立的生命和思想。
起初,眼球不願意用主人公習慣的視角看世界,尤其不願意主人公無所事事時用看恐怖電影來消磨時間。
于是,它開始反抗,在主人公需要休息的時候,強行讓他看到一幕幕重複的恐怖電影情節,時長把主人公從睡夢中吓醒,吓得心律失常,大小便失禁。
飽受折磨後,主人公無比絕望,他沖出門去,駕駛上懸浮汽車,沖向懸崖,他想要跟眼球同歸于盡!
汽車刺耳的鳴笛聲在公路上橫沖直撞,懸崖就快逼近了,他已經能看到不被建築遮擋的天空,以及懸崖邊上那棵歪曲的枯樹。
油門被大力踩到底,主人公眼白處爆出了紅血絲,跟手臂上的青筋一樣,向外鼓起。
快了,就快要解脫了!
轟——!
車子沖出了懸崖,飛起漂亮的弧度,觀衆們的心情随之被高高吊起,期待着主人公殺死那對邪惡的眼球。
那結局果真如此嗎?
别忘了,這是一部恐怖電影。
一陣耀眼的白光占據了主人公和所有觀看這部影片人的雙眼。
等所有人從震顫的光芒中清醒過來時,也就是主人公視力恢複時——
他發現,自己剛剛起床。
邪惡的眼球如心髒一樣,規律地鼓動,嘲笑着主人公說,哈哈,被騙了吧!你剛剛看到的同歸于盡,是我想要給你看到的。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這輩子就永遠活在我給你創造的噩夢之下吧!
結局的影像從幕布上淡出,很多人從電影院走出來後,都心有餘悸,說這是他們看過的最可怕的電影了。
影院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流量紅利,甚至推出了系列周邊,一些假眼球玩具,廣告詞煞有介事地寫,每對眼球都有不同的性格,希望幸運的賣家不會購買到影片裡的邪惡眼球。
那陣子風靡校園的妝容也是跟寄生眼球相關,學生們都喜歡佩戴有紅血絲樣式的隐形眼鏡,然後在眼睛四周塗上跟主人公一樣要死不活的深青色黑眼圈,顯示自己的新潮和與衆不同。
熱度最高的影評作者說,如果某天他的眼球成了自己的寄生體,他一定毫不猶豫地戳瞎自己。
實驗小白虎聲情并茂叙述了一遍關于這恐怖電影的新聞,俞靈興緻缺缺,盯着牆邊——渾身開始抽搐,幾次三番想用開罐器割開自己喉嚨的男助理,後又被溫序勾着蛛絲桎梏的模樣,眼神無比冷漠。
她低頭看着自己手背,握拳時,青紫色的血管會微微突出,變得更明顯,血液在體内流動循環,細胞有條不紊地工作。
難以想象,如果有一天,她身體裡的器官背叛了她,會是什麼景象。
手環在俞靈低頭時自動觸發彈開全息屏,界面還停在“已讀”的懸賞任務列表。
俞靈心裡生出一絲嫌惡。
以前目中無人隻想掙錢,因為能力太強大太超出,根本不在乎其它,可現在,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掙來的錢像是某些高高在上者不屑丢掉的垃圾,這讓她有些憤怒,并且不甘心。
憑什麼呢?
她想見識見識那些在懸賞系統背後,戴着面具,隻需要動動手指,就有一群來送死為他們服務的委托人,究竟有什麼值得賞金者去賣命的。
俞靈将列表一滑到底,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圖标此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雇主評價反饋】。
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嗖嗖兩道破風聲擦着俞靈的耳朵飛過,助理掙紮得更厲害了,四肢已經不受本體所控,溫序不得不換一種策略對付他。
他分神察看了眼俞靈那邊的情況,開口道:“雇傭者慣用的一種策略,就是會遮擋被雇傭者的部分視線。一旦被雇傭者知曉了事實,高位者的居心不就變得可疑了嗎?”
“被權利滋生灌養的精英區居民,很多都是紙老虎,連恐吓都經受不起。”
“但他們同樣也是十惡不赦的瘋子,一旦惹怒他們,做出多過分的事都有可能。”
俞靈從屏幕前擡起眼,黯下去的光澤恢複了片刻:“你很了解他們?”
“我們呼吸着同一種空氣,飲用同一片水源。”
無論世界的體系如何更疊,善與惡的對立亘古不變。
俞靈不清楚溫序動用了什麼能力,他的眼眸還是一片漆黑,脖子上的限制器也沒有閃爍警示燈,一切都證明他尚未動用數據之眼的能力。
但是,助理掙紮的動作已經逐漸變得遲滞。
他呆呆地擡起手臂,卻不記得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
開個罐頭?還是用金屬薄片再次劃向自己喉嚨?
他都沒做。
過了大約半分鐘,他同時擡起兩隻胳膊,顫巍巍地環在自己胸前,給了自己一個……擁抱。
俞靈:?
“有把握消化它們嗎?”溫序忽然問了句。
他用手環照明往助理的眼睛掃去,緊緊貼在他瞳孔的鱗片青黑發紫。
【每對寄生眼球都有自己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