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星河是女孩子,今年七歲,已經懂事了,因為看不見,不管在哪裡,都是乖乖坐着不動,怕自己摔了,更怕麻煩别人。
溫星瑞是個腦癱兒,三歲了不會說話,不會走路,但是爬得飛快,平時被關在圍欄裡,偶爾被放出來,就像一頭出欄的小牛一樣,興奮得到處亂爬,一會兒不看他,就不知道爬哪兒去了。
溫臨星跪着趴在前面的凳子上寫作業,一擡頭就看到溫星瑞爬到前兩天下雨還沒幹的水坑旁去了,大喊:“星瑞,你不要去那裡,那裡是水坑!”
溫星瑞根本不聽他的,笑嘻嘻繼續朝水坑爬,甚至手腳揮舞得更快了點。
溫星臨趕緊跑過去拉他,奈何溫星瑞一心要往前去,他根本拉不住,“茫茫姐姐,快來幫我!”
白渺渺見狀跑過去把溫星瑞拖了回來。
“姐姐!”白茫茫看到姐姐回來了十分開心。
白茫茫和白渺渺是親姐妹,原本還有個弟弟,父母去世後,叔叔收養了弟弟,卻把姐妹倆送來了福利院。
“渺渺姐姐!”
“溫媽媽!”
孩子們紛紛叫道。
溫憫笑着說:“玩你們的吧。”
杜大叔正在晾衣服,聽到孩子們叫溫媽媽,扭頭看見溫憫,笑道:“小憫回來啦。”
溫憫看到晾衣杆搭得亂七八糟的衣服,無奈道:“杜叔,不是有衣架子嗎,怎麼又直接把衣服搭在衣架上,衣架不幹淨的。”
“我都擦過了的。”杜大叔笑道:“在老家都這樣,習慣了,用不慣那些衣架子。”
“杜叔,您晾完衣服來我辦公室一趟吧。”溫憫說完,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杜大叔蹙眉,将手裡的衣服搭上晾衣杆,也跟着去了。
“杜叔,您坐。”
杜大叔有些不自然地在溫憫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這種嚴肅的氣氛讓他有些不自在。
“杜叔,您來福利院工作快兩個月了吧,您覺得怎樣?”
“挺好的,挺好的。”杜大叔笑着說。
溫憫繼續說:“别的福利院都是兩班倒,甚至有的三班倒,我們福利院工作人員少,别說倒班了,一個人還得幹幾個人的活,我要謝謝您能來幫我。
自從您來這兒了,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樣樣做,甚至還開了菜園子種菜,幫我節省開支,我真的很感激您。”
“應該的,應該的。”杜大叔道。
“您是我的長輩,我有話就直說了,你别總是說孩子的不是,您也知道,他們被父母抛棄,有些還因為先天性缺陷被别人笑話,這是他們的命,但卻不是他們的錯。
命運對他們不公,我們要幫助他們對抗命運的不公,而不是借用命運的不公去打壓他們,
我知道您沒有壞心,您隻是教育他們,但是我希望您以後在方式方法上多注意點,行嗎?”
杜大叔激動道:“你的話我聽明白了,你也别跟我打官腔了,我本來就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來幫你的,累不累的我計較,你憑什麼說我他們不好!
我對他們不好嗎?我每天給他們做飯,洗衣服,給他們把飯送到手上,等他們吃剩了,我自己才吃,我對他們不好嗎?
我偶爾看他們不懂事,我說一說,也是以長輩的心教育晚輩,我拍着良心跟你說,我自己兒子孫子也是這麼教育長大的!
怎麼到你這兒我像是虐待了他們一樣!”
溫憫努力壓住脾氣,說:“杜叔,您先别激動,您聽我說,我說了,他們跟普通孩子不一樣,他們内心很敏感,您不可以這樣對待他們。”
“我怎麼對待他們了,我親兒子親孫子我都是這麼養的……”
大概是在醫院耗費太多精力了,溫憫耐心告罄,暴躁的情緒壓都壓不住,吼道:
“我不想知道您是怎麼教育兒子孫子的,我也不關心他們好不好,我現在隻關心我的孩子,我不允許别人這樣對待他們!”
被一個晚輩吼,杜大叔面子挂不住,也吼着嘲諷道:“你的孩子?是你生的嗎?你對他們好,他們會對你感恩嗎?你父母傾家蕩産養了那麼多孩子,你三十好幾了,連婚都不結,隻管養着他們,這麼多年,你們養大的孩子有一個回來幫過你嗎?”
什麼三十好幾,明明還沒滿三十五,年輕着呢!
溫憫氣得手抖,面上卻正色道:“做這些,本來就不是為了要他們報答,他們不回來就是不懂感恩嗎?我認為不是。
或許在你眼裡,報答是對施恩者的感恩戴德,但是在我眼裡,把恩惠和溫暖記在心裡去傳遞也是感恩。
人世間很多幫助他人的人未必能得到這個人的報答,但這份報答也許會發生在其他人身上,這就夠了。”
“你就嘴硬吧,等你老了沒人養你的時候我看你後不後悔!”杜大叔氣沖沖地走了。
溫憫在辦公室待了很久,再走出來的時候,白渺渺對她說杜大叔走了,還說他們這幫祖宗他伺候不,讓溫憫找别人伺候去。
“知道了。”溫憫平靜地點了點頭:去休息吧。”
疲憊地走進房間,關上房門,溫憫把自己扔在床上,滄桑地感歎:“走,都走,走了好啊。”
溫憫快速發了條信息,把手機一扔,扯過被子蓋住自己。
“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