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姜北穗回想昨天發生的一切,覺得如果不是徐英浩的一通電話打來,她可能又要神志不清地從哪個陌生地點醒來了。
故事要從金廷祐在冰箱裡取出兩瓶燒酒說起。姜北穗在練習生時期便被冠為五星級米其林大廚的稱号,這要歸功于她那個小他三歲的弟弟和日理萬機的總裁老爹,以及看保姆做飯各種挑剔的姜北穗本人,從小就學會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想讓可憐的弟弟未來還沒自己長得高,所以做得一手好營養餐。
她有把任何簡單食材變得美味大餐的能力,透過話筒跟阿姨大聲說了三句抱歉後把冰箱裡的新鮮肉類料理了七七八八,又讓金廷祐幫忙打雜,随便炒了一點小菜。姜北穗其實不喜歡下廚,更不喜歡夏天進廚房,但是汗流浃背也要解金小九的饞的模樣真的很狼狽。
上盤擺桌,姜北穗也餓了好久,歡歡喜喜地扒了一整碗飯,金廷祐在對面說什麼她都點頭稱是。直到阿姨也沒在他說過的時間到家,然後金廷祐還拎出來兩瓶給她留下些許不太美好回憶的東西,姜北穗才放下筷子。
跟金廷祐當然喝過酒。在英國喝過一點香槟和紅酒,正式邁入韓國的二十歲成年前,姜北穗就央着徐英浩帶她去便利店買那種一聽一聽的啤酒。那種東西喝不醉,姜北穗砸吧幾下還覺得口感又澀又難喝,就抱去給金廷祐一起品鑒。兩人那時候索然無味地幹了三四罐,大腦還半點沒受酒精影響,姜北穗便是從那一刻錯誤地以為自己是個千杯不醉的家夥。
然後就是裴夕檸Produce成團夜,孤零零的小姑娘沒人陪,不睡覺的姜北穗拉着熬夜看吃播看餓了的金廷祐,一行人出去吃了大排檔。和夕檸打車回家的姜北穗實則意猶未盡,因為半小時的飯局上金廷祐對她公認進行挑釁,竟然問她是不是不敢喝,這種挑釁,姜北穗能忍嗎?
于是她請了次日上午的假,跟金廷祐相約在宿舍樓下的小小便利店,第一次品嘗了燒酒的味道,跟他打着賭一人喝一口,然後冒冒失失地弄了個酩酊大醉。金廷祐看上去很紙片,把她送回宿舍的時候卻将迷迷糊糊的姜北穗打橫抱起來爬了兩層,進屋時很輕地将她放在了床上,還細心地向她舍友解釋道歉。
金廷祐肯定覺得她沒印象了,因為姜北穗事後從未主動向他提過此事,他也裝作無事發生。她昏沉間頭痛是不假,從便利店回到宿舍走了無數個“Z”字形的印象都在也不假,本來也不是什麼值得隐瞞的事,唯獨姜北穗因唇上留下的片刻溫潤而感到困惑了。
是喝醉了的幻覺嗎,還是熱氣一路湧到了嘴唇,那濕漉漉的觸感,究竟是什麼呢?
時至今日姜北穗也沒想清楚,說句實話,自金廷祐沖擊性的告白後,她也不想從那段混亂的記憶碎片中翻找什麼蛛絲馬迹了。
就這樣順理成章地都忘記吧,有關那段混沌又熱烈的少年時期。
加上跟鄭在玹一月前過于令人煩躁的回憶,姜北穗從那日便毅然決然地決定開始戒酒戒賭,天王老子來了她也不多喝一口,要做衆人皆醉我獨醒的赢家,而不是毫無形象地被人抗走一次又一次。
因此姜北穗當下緊盯金廷祐的動作,表情十分肅然:“白日酗酒不好吧!”
這麼久沒見了,我們坦誠相待吧,北穗,有挺多話要喝了酒才敢跟你說出來。金廷祐這樣講,姜北穗還沒來得及做出“是”或“不是”的選擇,冒冒失失的小狗已經喝了小半瓶進去,沒幾秒臉蛋便燒得通紅,講話也開始變得黏黏糊糊:“我真的想你了,北穗。”
是一個語末下沉、毋庸置疑的肯定句,令姜北穗的逃避都無從遁形。分明是她難以應答的情況,她卻不忍心讓金廷祐多沮喪,她總不至于同喝醉的小狗計較吧,他的尾巴都搖成那個樣子了。
“我也想你。”姜北穗歎了一聲氣,探出手揉了揉餐桌那頭的小狗頭發,金廷祐乖乖地将腦袋湊上來由着她摸:“我們之間不會變的,我們會一直走下去,知道嗎?不要總有那麼多無用的擔心,雖然我确實不是什麼靠譜的朋友,但我對你還是很好的對吧?”
試圖互訴傾腸,然後失敗,因為姜北穗總覺得他們兩個并不在一個頻道聊天。她坐在原地聽金廷祐叽裡咕噜又說了許多有的沒的,擡頭看到鐘表裡嵌着的時針慢慢挪向七,覺得也到了她該離開的時候。
她簡單收拾了下桌上的盤子,端着幾個空碟起身去了廚房。金廷祐就是這個時候攔住她的,原本趴在餐桌上不言語的他忽然坐了起來,先是伸手将她的腰肢攬近,随即小心翼翼地環住她,講話還帶着些呢喃的氣音:“就不能不走嗎,Bertha?”
他原本的英文發音就很可愛,這會兒因為大舌頭也有些咬字不清,念得姜北穗心頭一動。因為金廷祐的突發行為,她此刻是寸步難行,舉着兩個餐盤僵滞在原地,既不知是否該轉身,也不知能不能給出他答案。姜北穗知道自己在猶豫的瞬間就已經是金廷祐赢了,她又不争氣地輸在了他的黏軟的撒嬌上,不論他提的是多麼不近情理的要求,姜北穗都會考慮的。
她當然可以陪金廷祐,姜北穗想,反正她也不是需要注意形象的愛豆,21世紀了,在異性朋友家過個夜也不是什麼奇聞駭事,更何況是親密無間如他們。
隻是她腦海中的警鐘還在敲個不停,姜北穗也知道這會兒金廷祐根本沒有喝得多醉,無非是借一點酒精在她面前放開來發揮,姜北穗會不了解他嗎?
那根本不是屬于一個神志不清明的人的眼神,他藏匿的鋒芒總在一閃而過間變能被姜北穗捕捉——其實揣着明白裝糊塗是金廷祐的人生常态,就是她偶爾有些不明白,為什麼在自己面前還非要搞得這麼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