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區門口徘徊的姜北穗尚未意識到幾分鐘後将會發生什麼。
就不該叫徐英浩将她送到了門口就走,她懊惱地盯着手機屏幕,在流量即将耗完的月末,她在韓國使用的愚蠢電話卡又一次出了問題。移動數據始終卡頓,打車軟件也總是匹配不上,屋漏偏逢連夜雨,姜北穗伸出手,接住了由天幕飄落下來的水滴。
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她毫無靈魂地感歎了一聲:“啊,真是完蛋的一晚上。”
三四月份正是雨水充沛的季節,姜北穗也是十分熱愛大自然的類型,隻是當下沒幾分欣賞的心意,因為她不想待會兒被狼狽地澆成落湯雞。煩躁地甩了幾次發光闆磚,屏幕上還顯示着令人火大的緩沖圓圈,天知道為什麼全首爾的司機有錢不賺,不約而同地無視掉了她申請回家的樸素請求。
她現在覺得沒邁出小區門檻的行為是無比明智的,姜北穗還不算真正意義上的無路可退,于是一邊等待着匹配結果,一邊慢悠悠地在長長的小徑上徘徊。而不幸的消息是,軟件上仍舊無人答複,雨勢并沒有要停歇的迹象,反而鋪面而來的霧蒙蒙水氣更濃了些。
還是那句話——但凡鄭在玹主動聯系她,就不會是什麼良性征兆,她接下來幾個小時必定諸事不宜。所以她究竟為什麼稀裡糊塗地申請了人氣歌謠的觀衆位,站了一下午腿要斷了不說,還牽扯出餘下剪不斷理還亂的種種。
啊,如果不是忽然被捕捉到的話,她說不定能保持與127老死不相往來的合适距離來着。
“我徒步走回去是不是也……不算很遠?”在被垃圾移動數據折磨數分鐘之後,姜北穗盯着搜索框裡無法加載的一片空白,徹底放棄了查詢公交和地鐵班次。再這樣下去真要無家可歸,感受到砸下來的雨滴越發大顆,她暗罵了句倒黴,忙不疊走到單元下的屋檐躲避。
她嘗試給徐英浩發消息,也便是在此刻輕舒了一口氣,發現隻有導航在抽風,kakao還能緩慢地收入和發送。姜北穗編輯好一句“外面下雨了,我能不能上去拿把傘”,準備上樓繼續蹭五樓的wifi,忽然在發送成功的一瞬間,收到了手機傳來的清脆一聲接單提示。
姜北穗欣喜若狂,還沒來得及撤回,便匆忙切屏去看訂單消息。目标車輛在1.2公裡外,而這附近分岔路口并不多,若是順着主幹道一路開過來,花不了多長時間。她眯起眼辨認了當下路燈下的雨勢,堪堪将胳膊擋在頭頂,心裡盤算着數字跳到0.8時,她就出去英勇就義。
她旁邊的單元門“滴”的一聲解了鎖,玻璃門被推開時細微的空氣流動帶起了一陣的冷風,姜北穗捕捉到了動靜,也隻是自然地側了側身子,為來者讓出空間。
——那人可疑地在她面前頓了頓腳,然後她便猝不及防地被按住肩膀,在姜北穗一頭霧水之際,便瞬間被金廷祐扯着手腕,推到了一旁的牆面上。
奇怪的是,姜北穗呼吸滞了滞,她竟然從這個不太尋常的動作裡,猜出了不請自來的訪客。
“姜北穗。”金廷祐沉沉地喚了她一聲,那一張一合的嘴巴,與她的唇不過是咫尺間的距離。在如此不用尋常的場合,清純無害的外貌還是無形中加了不少分,那像小狗一樣無辜的、濕漉漉的眼睛,在溫潤月光折射下,如同黑曜石一般,占據了姜北穗所有視線。
他從來不連名帶姓地叫她的。在金廷祐的宇宙詞典裡,要用最開朗的态度對待每一位偶然經過的夥伴,稍微展現出的疏遠都是他的不尊重。當然姜北穗不一樣,因為她承載了他千百倍的熱愛值,他如此珍視與她相處的每個瞬間。
也是能讓金廷祐渾身上下系統失靈的存在,活到22歲為止都正常運轉的完整處世體系,遇到姜北穗便無計可施。她體諒他喝了酒,對她興許也積攢了不止一星半點的怨怼,可還是有一刻緩不過神。
真是……從飯席鬧到酒後,大概金廷祐在舞台上視線掠過她的一瞬間,便沒想着要今日要好好收尾。
在他不講道理地湊近時,甚至一隻手掌還護在她後腦勺上,莽撞之餘仍舊細緻地照顧着她,仿佛呵護她是來自骨子裡流淌着的本能。姜北穗也不知為何保持着超乎尋常的鎮定,盡管摸索着收起手機的動作已經不大流暢,還是第一時間将胳膊肘頂在了他胸膛處,試圖阻止他的下一步靠近:“你又怎麼了?”
他喃喃道:“我為什麼不行?”
金廷祐清淺的鼻息打在她面上,姜北穗總歸是掙脫不開他的桎梏,當下似乎已經是若有若無的危險氛圍。她蹙起眉,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依靠在牆面上,擡手拍了拍他的面頰:“說什麼呢?醒醒,你今晚喝太多了。”
“我沒喝多,喝多了說的也該是真話才對。”他輕聲反駁:“是我哪裡不如他們嗎?為什麼和在玹哥偷偷見面還做了,在我面前還一直裝作無事發生啊。”
巨大的信息量令她感到些許沖擊,如此爆炸的離譜發言由金廷祐口中說出,實打實地踩中了姜北穗的尾巴。她哪兒聽得自己的形象遭到如此抹黑,不由分說地大力推了他一把,以便留出她指着他震驚質問的距離:“不是,誰跟鄭在玹——”
他動動那如今被酒精糊住而無法轉動的大腦,用對姜北穗基本的了解去看,這種事分明下輩子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