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很感性的女人。”溫馨的氛圍沒能維持太久,她再開口時染上了些鼻音,卻以超乎尋常的迅速接受了新定位。金廷祐噗嗤一聲笑出來,随即又聽姜北穗沒頭沒尾地問道:“但是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這個好像真的從來沒聽你說過。”
這是個有點困難的問題,金廷祐捏了捏她指尖,愁眉苦臉地思索後未果:“說實話,在成為習慣之後就記不清了。”
“又在說動搖人心的内容了,我發現你現在講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特别得心應手。”
“是真的,沒有故意說漂亮的話啊!”
“難不成是一見鐘情嗎?”聽他難得遲疑不定,姜北穗似乎好奇心更盛,幹脆撐着枕頭半坐了起來,大有副不弄清楚不罷休的架勢:“可是,我們兩個之間的話,明明是你更符合我的外貌理想型耶!”
事到如今扪心自問,金廷祐的确是姜北穗會一眼喜歡上的類型沒錯;然後對着這樣一張無可挑剔的清純臉蛋浪費了那麼多年時間,她有時也實在摸不清年少時的自己究竟每日都在忙些什麼,因為在青春期所以格外逆反嗎?
最初那會兒在烤肉店拼座吃的第一餐裡,也是姜北穗略微見色起意所以相對熱情,金廷祐起先還保持着些拘謹,也是後來聊的格外投機才逐漸露了笑容。在煙火環繞的美食前,他對自己的興趣并不太可能高于鮮嫩多汁的五花肉,姜北穗也不覺得他會因為一面之緣而輕率地心動。
金廷祐也對此表示認可:“最開始确實沒有那麼一回事,都是後來自然而然地發生的,你也很清楚了呀。”
“對這件事有概念是真的,但是好像現在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聽說過……!故事的開端究竟在哪裡呢?”
金廷祐隻字未提過他的心路曆程,或者自始至終都藏得太好,以至于姜北穗被他的首次告白吓得倉皇逃竄。後來她有意無意地回避着兩人的關系,金廷祐也乖覺地閉口不談,姜北穗竟然至今都無從得知。
為什麼呢?雖說喜歡一事好像從來都不太講道理,但是世上怎麼會有壓根兒不存在理由的事情?
“唔……不是因為某個偶像劇一樣的瞬間被啪嗒一下打開了開關那樣的,暗戀是一個很抽象的過程,是在逐漸了解的過程中裡越來越無可自拔的感覺。”金廷祐仰躺在床上,朝她認真地比劃着:“不是因為什麼特定的東西喜歡上的,是一種完全吸引我的磁場。”
聽着多少有些拗口,睡了個半夢不醒的姜北穗腦子還有些糊塗,努力地消化着過分抽象的韓語理論:“哦……”
大抵瞧出了她的困惑,金廷祐又仔細想了一想:“非要舉例的話,北穗還記不記得練習生時候我們第一次去漢江公園的時候?”
“記得!”屬于二人的獨家映像影影綽綽地在腦海中浮現,在她沒有出于回避系統兒選擇性遺忘的時候,雜七雜八塞進回憶中的畫面都格外明晰。那會兒姜北穗已經在首爾吃喝玩樂了個遍,對諸如此類的打卡聖地熟悉的宛若當地導遊,興高采烈地帶金廷祐四處亂轉:“你那天心情不好來着。”
“不隻是簡單的心情不好,在被公司職員訓斥之後思考了很多人生相關,其實不知道自己當下做的事情是否有意義來着。我雖然是得到了媽媽的支持而走上了這條道路,在日複一日的重複練習裡也總是陷入懷疑,到底是會成為因為一句想去學唱歌而成功的孩子,還是會成為家裡日後的負擔。”
“什麼都不清楚,卻還是任性地走到了兩難的地步的我,翻來覆去地想過好多遍要不要放棄的事情……和北穗出去之前,那天的低落情緒已經達到峰值了,好像再多撐一秒都做不到。”
“但是那天在漢江公園,天氣預報原本播報說要下雨、卻超級晴朗,我見到了特别漂亮的落日晚霞,在你的提議下親手煮的拉面也出乎意料的好吃,我發現原來堅持下去的理由是這麼容易尋找。”
他問姜北穗如何在兩難的情況下做出簡單的選擇——她彼時似是感到頭痛般倒吸了一口冷氣,浮誇表情下沐浴在陽光裡的容顔漂亮更甚,霧藍色的寶石眸子折射出天際的燦金色餘晖,或許金廷祐從那刻起就窺見了命運眷顧他的瞬間。
她由口袋裡摸出枚500韓元的锃亮硬币,随意地靠在江邊的欄杆上,鄭重其事地向他說明:“這一面是數字,這一面是鳥……還是鶴?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拿這個來做決定吧!如果能立在欄杆上就真的厲害了。”
少女半個身子都大膽地探出去,迎面而來的江風吹起耳畔的鬓發,十七歲的姜北穗在他眼底笑得明媚而熱烈。因此金廷祐沒有無視她多少荒謬的抛硬币提議,隻是有些猶疑地伸出了手:“那每一面又代表着什麼呢?”
“畢竟是廷祐的苦惱,那就要看廷祐怎麼想了!”
真的行得通嗎?積極或消極的想法在腦海中反複交織,他在賦予意義上的思考程序都遲緩了許多,自然也沒反應過來她倏地改變的動作。姜北穗不知出于何意地收回手,兀自向上抛起硬币,在它落在手心的一刻抓住攥緊,随即用力地揮臂抛掉。
小小的圓形硬币墜入江裡,泛出幾圈不大不小的漣漪波紋來,金廷祐擡頭愣愣地望着她:“結束了嗎?”
“對呀,”她還是笑吟吟的,姜北穗總有将不切實際的胡話講得頭頭是道的能力:“我們廷祐是不會被命運操縱的,反正在落下之前誰都看不到正反面的答案不是嗎?去他的什麼選擇,不如勇敢點去主宰它吧!”
他那時候并不算很有主見的類型,幾乎花了一秒鐘時間便被她說服,随即喃喃自問着:“做得到嗎?”
“廷祐做不到嗎?”
她像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砸中金廷祐腦袋的禮物盒,散落在他腳邊的除了七彩顔色的糖果,還有他溫潤剔透的夢想碎片。
“好……我再試試看。”
在澄亮如明鏡的姜北穗面前,他總是無可避免地變成了那個猶豫又卑怯、缺乏主見而搖擺不定的膽小鬼。金廷祐太輕易地便被熱烈如太陽的女孩點燃,他在人生第一萬零一次重來的節點裡,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從頭愛上她。
不需要理由,不存在指定好的時間地點,隻要與他并肩的人從始至終都是姜北穗,他便會格外雀躍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