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道英被她推搡的踉跄了幾步。他重新轉過身,微微上挑的眼眸裡閃爍着不明情緒,向來脾氣不小的家夥這會兒卻沒與她的無禮上綱上線。他最後居然隻是歎了口氣:“照顧好自己。”
搞什麼,又不是生離死别,這套老掉牙的生硬問候語簡直讓人無語凝噎。姜北穗一哽,面對看起來比她還充滿苦衷、表情堪稱悲戚可憐的金道英,滿腔怨怼和委屈都卡在嗓子眼兒裡,連罵人的興緻都丢失了。
她曾經那麼不甘過。金道英是那般精明又厲害的人,工作社交面面俱到,認真經營的事業四平八穩……在他光鮮亮麗的人生裡,鮮少有他擺不平的麻煩,或是偏離軌道的意外。因為他幾次微不足道的示意,姜北穗就如此努力地成為他計劃中的一部分,試圖将他向她走來的概率修改為百分之九十九,她以為她可以成為他最終要奔赴的彼岸。
原來都走到這個地步了,也不過是大夢一場空啊。
“算了。”她忽然覺得一切都很沒意思,揪着點情情愛愛不放的自己也是,被她逼到絕路也不肯松口的金道英亦然:“那就這樣吧。你也注意身體,我就不送你了。”
兩敗俱傷的錯誤。姜北穗在心裡默念着他毫不留情的評語,唇邊揚了些意味不明的弧度,笑意卻實在難達眼底。雖然對此感到惱火,但她不得不承認,金道英說的話總是對的;但凡她早些時候不那麼閉塞視聽,也不至于偏要去撞那南牆,更不會磕得頭破血流。
她不該愛他的。
沒了她的阻撓,金道英收拾的動作變得很快,沒幾分鐘就合上門離開。姜北穗去廚房盛粥時還閑閑地想,上升期男愛豆就是忙得不可開交,不過耽誤一早上的時間,就又着急忙慌地又要跑出去趕行程。
剛煮好的小米粥還冒着騰騰熱氣,她舀了勺放進嘴裡,倏地睜大眼愣了一刻。
舌尖甜滋滋的,是金道英加糖了。
自認為還沒睡醒的姜北穗放下碗,不知該不該拿起手機照例給他編輯條消息,心裡五味雜陳。她跑去陽台低頭張望,視線裡熟悉的背影孤零零地穿行過小區窄道,面容早看不清晰,過分優越的身形卻仍舊是來往行人裡最引人注目的一個。
真是的,姜北穗癟起嘴悶悶地想,還把她當小孩子嗎?
如果——她是說如果,金道英能在這會兒若有所感地擡起頭,再對她态度友好地招一招手,說不定姜北穗又能忘記最新積攢下來的不愉快,為了這不可思議的默契重新雀躍地追在他身後。
可惜現實遠比想象骨感,幾乎是毫不意外的,他又決絕而不留戀地離她而去。
正午熱烈的朝陽投射下來,刺得她眼睛白花花一片的生疼,他當然沒有因為她的奇思妙想而轉過身。姜北穗又安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直到那道高佻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盡頭,她才慢吞吞地關上窗子。
她因為金道英而停滞過久的時間,好像也該重新流淌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