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給你,把衣服換了。”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謝爺賞。”青玥歡快地收了銀錠,絲毫沒有回去換衣服的打算,不過看着銀子的份上,十分耐心地為宇文皓解釋了她穿這身行頭的緣由。
“我一女子去太煙花之地免不了被人心存不軌之人觊觎,自然要喬裝打扮一番,據我往日嘗試而來的經驗,這一身是最安全的。”
“乞丐逛青樓,怕是連門都進不去。”宇文皓仍覺不可理喻。
青玥調皮地擠了擠眼,“都是老熟人啦,放心!”
宇文皓本想說跟他一起,無人敢妄想近她半步,不過瞧這模樣确實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非分之想,便随她去了。
***
醉花樓位于上京城南流霞河畔,雖遠離鬧市卻晝夜有行人往來,隻因此處有“三絕”。
河水自西向東穿城而過,到此處時由于地勢偏低,目光追溯上遊隻能見蜿蜒流淌的河流逐漸模糊在兩側的粉牆黛瓦之中,日落時分,這條河似是從晚霞中淌下來的流光,得名“流霞”。
每逢春日,桃花灼灼綻放于沿河兩岸,一陣風來,落花伴着柳枝紛飛,落入河中,随碧波而下,水中落花成錦。
舞英逐水向何處,泛泛斜溪伴晚霞。此乃雙絕。
上京城内,傳言流霞又名留下。
隻因流霞河畔林立着各式秦樓楚館,晝夜觥籌交錯,吟詩作賦,歌舞不絕,引得無數風流才子流連忘返,此亦是三絕。
入夜後,一座座石橋靜卧在水中央,橋上行人不絕,橋下烏篷穿梭,沿河兩岸璀璨如星的燈火映在水波中,微風吹皺河水,宛若一位身着錦繡衣服的絕世佳人,伴着不遠處傳來的弦樂歌聲,翩翩起舞。
作為沿河兩岸乃至整個上京城名氣最盛的青樓,醉花樓此刻更是賓客滿堂,宛若人間仙境。
便衣加身,擋不住宇文皓的軒昂貴氣,自踏入這煙花之地起,引得四周目光齊聚,另有濃妝淡抹的美嬌娘前赴後繼撲上來,都想将這位貴公子領回自己香帳,不負良宵。
宇文皓無比氣定神閑,勾着青玥的肩膀将她攬入懷中,打斷了她想躲到一旁看戲的計劃。
“想偷跑?”
他在萬花叢中處之泰然,青玥的好戲落了空,賠笑着說:“哪能呢,這不怕礙着您的事兒嘛。”
“本王今晚的事兒就是陪你。”膽敢帶一個男人來這種地方,宇文皓倒要看看她葫蘆裡賣什麼藥。
他絲毫不避諱,青玥緊張地環顧四周,見周遭人各自忙碌,應當無人聽見才放心,湊近了些提醒:“您還是先把稱呼改了吧,被人聽去恐有損聲名。”
宇文皓嗤之以鼻,道:“你覺得本王在乎這些虛名?”
青玥撓了撓鼻尖,嘴角扯出一絲幹笑,道:“是我多慮了。”
先帝嫡出幼子,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享着東炎國獨一份的尊貴,卻不思社稷,遊手好閑,花天酒地,驕縱桀骜,行事狂悖……
她腦海中快速閃過一串坊間關于甯王的評價,唯有容貌這一項上用的是溢美之詞。
……
二人穿過人群來到醉花樓,由旋梯上二層,步入長廊盡頭的廂房。室内布置得雅緻非常,一角的古琴前,靜坐着一位眉眼如畫的紫衣女子,悠揚弦音自青蔥般的指尖緩緩流淌。
紫雲聞聽開門聲擡頭,見青玥身邊随着一位陌生男人,身着寶藍銷金雲玟錦衣,腰懸墨玉麒麟佩,唇薄色淡如水,高挺的鼻梁下烏眸深邃不可窺,劍眉入鬓,舉止間透露倨傲與不羁。
憑着閱人無數的經曆,直覺此人非富即貴不可怠慢,起身款步輕移,笑靥如花地迎了上來。
“這位公子是?”
她輕聲細語,仿佛夜風中的柳枝,柔而不弱,青玥身為女子首次聽她說話尚且骨頭一酥,轉臉看宇文玥卻絲毫不為所動。
定然是裝的。
腹诽完畢,沖紫雲眨了眨眼,回道:“陪客。”
紫雲眉梢輕挑,目光在宇文皓身上打了個轉,笑道:“這樓裡嫖客不少,陪客倒是頭回聽說,鬼靈精又耍什麼把戲?”
“姐姐每年陪我過生辰,都要被秦媽媽罵賠本,今晚我特意帶貴客來,雙倍補償姐姐前幾年的虧損。”
“聽懂了,你帶了個錢袋子來。”紫雲掩唇輕笑,眼波流轉間流露出調侃,“可惜,如此俊俏公子,還以為是你專門介紹給我的。”
青玥抿嘴一笑,故意壓低聲音道:“姐姐莫被這副模樣欺騙了,他不行的。”
“哪裡不行?”紫雲好奇地追問,語帶戲谑。
無辜被污蔑的宇文皓咳嗽一聲警示她。
即便宇文皓不在乎名聲,青玥也不想暴露他的身份徒惹麻煩,憋了半天,隻好說:“他性格差脾氣壞,還不懂風月!”
宇文皓嘴角微微上揚,對此評價不置可否。
紫雲掩嘴輕笑,“風月?說得好像你懂似的。”
這小妮子從去年起纏着自己,嚷嚷着要學勾/引男人的手段,一年下來,連基礎的抛媚眼都不到家,更别說有機會接觸旁的了。
“我好得也跟姐姐學了段日子,又看了頗多話本子,應當,還湊合吧……”說到最後她自己都心虛了。
“出去别說跟我學的就行。”
說笑間,紫雲邀兩人落座,自己則掂起酒壺準備為他們斟酒。
“姐姐且歇着,今日有人服侍咱們。”青玥按着紫雲的動作,從她手中接過酒壺,遞到宇文皓面前,輕笑道:“陪客就要有陪客的樣子,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