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中青玥手中的帕子掉落，借俯身撿拾的功夫，偷偷問蘇書容：“長陽侯夫人可說今日最有希望奪魁的是誰？”

蘇書容道：“禮部尚書家千金，顔萱。”

顔萱，聽名字極為耳熟，似乎是名揚上京城的才女……

暗忖着，已随宮人來到大長公主殿前。青玥收起思慮，從香桃手中接過準備的禮物，盡量從容地步入宮殿，蹲身行禮。

“民女青玥，見過大長公主。”

陽光照着殿内華麗的陳設，反射出奪目光芒，富麗光影中，儀态萬方的大長公主安坐于上，睥睨着階下女子。

“有本事住進甯王府的人，以民女自稱豈不委屈？”

青玥略俯首，不卑不亢道：“做人謙卑為本，即便得以暫時栖身甯王府，也不敢忘了身份。”

“謙卑？”大長公主嗤笑出聲，她還是頭一次聽聞這二字與甯王府聯系在一起，“甯王可不會為一個謙卑之人拜托到本宮跟前。”

青玥想了想，答道：“王爺他，宅心仁厚。”

好一個宅心仁厚，明知這丫頭一本正經胡謅，大長公主偏覺有趣，勉強忍住笑，又問：“想進甯王府？”

以身入局，青玥既然站在這裡，哪有說不想的道理，低眉順目地回答：“想。”

大長公主嘴角笑意變得耐人尋味：“是你自己心裡想，還是受甯王所迫？”

青玥心中微瀾，茫然道：“結果一樣，沒什麼區分。”

“自是有區别的。”

青玥不解，微微仰首，試圖從大長公主的神色中探尋端倪。

大長公主卻未往下說，虛一擡手讓她起身，道：“手裡拿的什麼？”

青玥暗自提了一口氣，走上前将手中的錦緞呈上。

“民女曾聽聞大長公主好書，尤其偏愛世間難尋之珍本，特尋來獻上，望長公主笑納。”

一旁宮女接過打開錦緞，露出質樸的封面，是一本再平常不過的書卷。

大長公主拿起大緻翻看兩眼，面上浮出一絲詫異，這丫頭當真有趣，一卷話本子，被她說得如遺世孤本，随即輕笑道：“旁人都送奇珍異寶，你膽子大，拿本上不得台面的話本搪塞本宮。”

青玥目光澄澈，十分誠懇道：“奇珍異寶對大長公主來說不甚稀奇，送禮貴在投其所好，所以民女才獻此物，為您解悶。”

大長公主私下命人搜集珍奇話本之事鮮有人知，青玥卻送來她近來尋覓未果的下卷，實在巧合，不禁疑惑：“你如何知此乃本宮所尋之物？”

“不瞞長公主，民女與書齋老闆相熟，閑來無事觀察前來尋此類話本之人，有緣遇見過貴府的下人。”

其實并非偶然，關于來訪者背後主家身份，青玥曾專門就此和紫雲打過賭，赢得一件雲裳坊定制的紗裙。

宇文皓讓她讨大長公主歡心，便想到此事，特意又打聽一番。且上天都助她，寫話本上卷之人正是她的好姐姐，紫雲。

“本宮派出去的人當不會輕易暴露身份，你跟蹤探查？”

青玥莞爾，眉宇間流露出一絲得意：“何須跟蹤那麼麻煩，她們雖未曾直言身份，略微留心些細節，便能從言談穿着上猜出來處。”

大長公主眸光微動，似對這番話感了興趣，問：“本宮府上之人有何不同？”

“前來求書者中，普通富戶小姐多是鬥笠遮面親往，官家千金礙于身份派丫鬟來尋，丫鬟往往顧忌自家小姐聲名，言行小心拘謹，從容不迫者是鳳毛麟角，再頤指氣使些的，主家身份不言自明。”

青玥頓了頓，續道：“宰相門童七品官，您府裡的下人，言談舉止間自然流露出一份從容和尊貴。”

大長公主聽後，臉上的笑意愈發濃厚，“把狗仗人勢說得清麗脫俗，有趣。”

氣氛稍有緩解，青玥目的便達成一半，笑嘻嘻奉承道：“鄉野丫頭沒别的本事，博您一笑便是榮幸。”

大長公主卻倏然收了笑意，重回初見時的不怒自威，道：“左佥都禦史好歹是四品京官，沈姑娘稱自己鄉野丫頭，過分自謙了。”

左佥都禦史是青玥父親沈朗生前的官職。

青玥心道上位者果真都是陰晴不定的，忐忑開口：“大長公主早已知曉民女身份，還願意讓民女入王府嗎？”

大長公主将話本交回宮人，道：“既聰慧，不如猜猜本宮會如何處置你這位罪臣之女。”

***

攬月閣。

白子落定，宇文皓揚眉挑釁對面之人，“先手未必得占先機，本王又勝了。”

謝淮将手中棋子放回瓷罐，拱手道：“王爺棋高一着，下官拜服。”

宇文皓站起身舒展筋骨，心情甚好，看園中景色都養眼許多。

“想必園内的魁首也即将有分曉，謝侍郎再猜一次。”

“下官不知。”

“此乃本王命令，定要謝侍郎說出一人。”

謝淮并不識得京中的官家千金，甯王再三問他此話，答案隻能那是一個。

頂着威壓，他不得不開口，緩緩道：“難道是，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