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兒?”叫得好生親切,宇文玥眼皮一壓,冷聲道:“那是本王的準王妃,謝侍郎僭越了。”
縱然胸中波瀾起伏,謝淮面上仍維持着浩然正氣,回道:“恕下官直言,王爺身份貴重,玥兒做您的王妃不合禮法,想必太後與皇上不會應允。”
宇文皓輕蔑掃一眼謝淮,禮法與皇命他不遵又如何,他們再殺他一次?雖不以為然,但既決定将重生後這盤棋下得長久,他亦能耐下性子陪他們玩玩。
“本王今日便會給她一個合乎禮法的身份。”
聞言謝淮的沉靜有些難以維繼,思忖片刻,試探着問道:“王爺莫非是想讓玥兒在京城官眷面前嶄露頭角,好得大長公主青眼?”
宇文皓對他的揣測不置可否,道:“然後呢?”
然後……謝淮不敢往下想。
“謝侍郎是不是想說,她得姑母青眼後,本王便可以借大長公主的威勢壓過滿朝文武甚至太後和皇上的反對,強娶她為王妃。”
宇文皓接了他的話說下去,雙眸漸顯陰沉,語氣咄咄逼人,“謝侍郎以為,本王會狠心地把她推到衆矢之的?”
花團錦簇烈火烹油,不見得是好事,這道理宇文皓再明白不過。
雖時過境遷,難保無人認出沈青玥,即便認不出,她若在今日赢過一衆千金貴女成為魁首,自有眼紅之人暗中調查,過往身世亦難掩藏。
他沒那麼蠢。
“下官不敢。”
“謝侍郎猜不出來,就與本王同去揭曉結果。”宇文皓言罷,拂袖往樓下走。
***
謝淮猜不中的心思,身處大長公主殿中的青玥此刻卻悟透幾分,倘使宇文皓想借大長公主之手名正言順娶她,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今日席宴上,皆上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讓她這棵野草豔壓群芳,還當衆許親給甯王,豈不是打所有人的臉。
最重要的是,琴棋書畫她一項都沒準備,顯然這場奪魁與她無關。
奪魁,議親都是宇文皓的障眼法,她從一開始就被誤導,還是方才蘇姨母之言提醒了她,甯王想借大長公主之手将她獻給什麼人……
什麼人?謎底原在最明顯處,是她大意了。
“大長公主既然問了,民女便鬥膽猜測——”青玥化繁為簡,快速捋清這團亂麻,深深吸了口氣,接着道:“您的處置與謝家有關。”
宇文皓讓她随蘇姨母赴宴,并非給她提供名正言順出現在春日宴上的身份,甚至說,這場席宴,即便她不出現,絲毫不影響結局。
大長公主真正要見的人,是蘇書容。
“果真聰慧不凡,難怪甯王非要你不可,”大長公主滿意颔首,肯定了她的話,“有你在他身邊幫襯,本宮放心。”
***
青玥失神地從大長公主殿内出來,腳步沉重,不知不覺又走回花園,方才令人心悅的滿園春色忽然就變了滋味,高牆圍困,再豔麗的盛開都是取樂之姿。
越是奇異珍貴的花木,越容易被從曠野中移栽進院牆,看似嬌貴,實則不如野花野草自在。
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香桃十分擔憂,關切道:“姑娘怎麼了?可是事情不順利被大長公主責罵?”
青玥駐足,回身看向香桃,道:“你不是受教,不打聽主子之事嗎?”
“奴婢該死。”香桃臉上一紅,忙低下頭去,須臾,又小心翼翼擡眼,嗫喏道:“但奴婢擔心您。”
青玥揉了揉她軟嘟嘟的臉蛋,說:“我無事,事情也很順利。”
“那就好,姑娘開心香桃才開心。”香桃被她揉得更顯憨傻可愛,聲音也軟軟的。
青玥心中郁悶散去大半,釋懷一笑,說:“你不聽話的時候我最開心。”
香桃似懂非懂,正琢磨姑娘話中之意,說話人已經轉身往前走了,她拍拍雙頰,小跑跟上去。
“園裡正熱鬧呢,姑娘可要去瞧瞧?”
香桃的話音未落,一陣笑語喧嘩自前方傳來,青玥擡頭望了一眼,少有地生出不想湊熱鬧之心,搖搖頭。
她大概已猜到結果了。
路過一片竹林環繞的清溪,此處人煙稀少,青玥尋了塊略高些的石頭坐下,随後撿根棍子,撥弄靜靜流淌的碧水。
“就在此處等吧,”低低的一聲,似是在對香桃說,又似自言自語,“等姨母同大長公主談完話出來,咱們就可以走了。”
出來快一日,香桃覺得姑娘定是乏了,才這般沒精神,遂道:“等回王府奴婢給姑娘按按身子,保證您渾身輕松。”
“你還有這本事呢,”青玥笑盈盈看向一臉天真的香桃。
香桃無比驕傲地點着頭,“專門同孫嬷嬷學的。”
“好,”停了半晌,青玥又說:“不過我們應該不回王府了。”
香桃不解:“姑娘是王府的人,不回王府,能去哪兒?”
待蘇姨母出來,她的新身份想必也會定下。
潺潺水流卷着青玥微不可察的失落流向遠處,她重新挂起笑容,道:“去謝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