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玉簪,不免想起當日詢問宇文皓時的場景。
說什麼沒見過,不知道,難不成簪子自己長腿跑到書房,又爬到書架上的麼。
“騙子。”
香桃沒聽清她嘀咕什麼,倒是一眼瞧見手裡的東西,雙目放光,驚喜地叫道:“好漂亮的簪子,這就是您一直找的嗎?”
瞧她的反應,青玥試探着問:“你當真第一次見?”
香桃點頭,“這麼漂亮的簪子奴婢見過定然有印象。”
既然她沒見過,應該是來王府頭一晚被順走的,堂堂王爺,竟做出此等宵小行徑,也不嫌臊。
按下腹诽,轉頭對香桃道:“差人去謝府傳個口信,請謝淮謝公子得閑來一趟王府。”
香桃有所遲疑,小心翼翼道:“王爺好像不喜您與謝公子來往。”
“所以才要在王府見面。”
王府上下都是他的人,這樣坦蕩的見面,總不至于再惹他發瘋。
香桃不解,以為王妃是在同王爺置氣,琢磨着該如何相勸,門外周管家求見,來回禀清查府内受冰雹毀壞情況的結果。
青玥擺擺手,示意香桃去傳話,随後将簪子放回桌案上,擡眸望向緩步而來的周管家。
周管家見過禮,将所查情況一一禀報。
花草樹木損毀較多,損壞的建築大多在久不住人的空院,稍作修繕即可。
青玥通過,略松一口氣:“好在沒有人員傷亡,修繕勞周伯親自監督,務必盡善盡實,所需費用每一項登記造冊後再呈予我看,以作學習之用。”
王爺治下極嚴,倒不怕有不要命的敢中飽私囊。
但她既擔了這管事之責,事無巨細過一遍,權當曆練,為日後的營生做準備。
方才瞥見坍塌的建築中,有一處是消夏院的舊戲台,便問:“蘭夫人那兒如何?”
周管家道:“戲台塌下時動靜極大,蘭夫人受了極大驚吓。”
照理後宅之事早該知會她,如今問了才講,青玥不免詫異,“病幾日了?可有傳太醫看診?”
“王爺已遣過太醫,那時您也在病中,所以未驚擾休息。”
青玥随手揪着書卷的一角,颔首道:“也是,我多慮了。”
周管家退下後不久,青玥瞧天氣晴好,決定親自往各個院子巡看一番,晃悠着晃悠着,不知不覺來到消夏院前。
又聽到了讓她惦念的琵琶聲。
聲聲動人,青玥幾乎能看到有故事在向她招手。
提裙入院,懷抱琵琶之人正臨風坐于竹林遮蔽的亭中。
見她近前,戛然停了撥弄,盈盈欠身,“見過王妃。”
眼前人膚如凝脂,容貌姣好,從樣貌上看與香桃講述的雙十年歲,深居簡出無異,興許是病中受風吹的緣故,青玥看眼前人時,覺得她眸中沾染滄桑,與同齡女子都不同。
轉念想,能在這王府生活多年,成為人盡皆知的寵妃,定然不同尋常。
甭管青玥内心裡能不能适應她這一拜,在戲言戲,瞬時挺直了腰背,端出正妃的款兒,溫聲關懷:“夫人身體抱恙,怎麼還在風中坐着。”
平蘭莞爾,“王妃玉體欠安,不也迎風而出了麼。”
看似平淡無争,說話卻堪比冷風刮面,青玥被噎的猝不及防,讪笑道:“久卧的确不利于恢複元氣,本宮出來行走,聞聽夫人琴音如臨幻境,不覺便來了此處。”
平蘭目光垂在手中的琵琶上,淡淡道:“情深不壽,王妃可知樂曲中最動聽的,往往是那些帶血的旋律。”
帶血的旋律?青玥暗自喃喃,欲品其意味,複問:“是此曲背後有故事?”
平蘭搖了搖頭,道:“算不得故事,是作曲者的親曆,王妃可有興趣一聽?”
“自然!”
青玥欣然應道,她可不就是為了故事來的麼。
随後在亭下長椅落座,聽平蘭娓娓講述。
“故事源起于一樁親事,出身清白的小姐,因為傾心于一位世家公子,甘願為他的妾室,婚後二人相處,卻似搭檔的夥伴,少有男女溫情。”
“那小姐以為陪郎君走過荊棘,功成名就,這段感情亦能撥雲見日,就這麼陪着,等着……後來郎君當真醒過神兒,發覺自己早已情深而不自知。”
講到此處,平蘭語音微頓,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恍然大悟是喜事,然而青玥看平蘭的神情,猜想事情并非如此簡單,心揪作一團,不禁追問:“莫非是他醒悟的晚了,錯過了好姻緣?”
“王妃說對一半。”平蘭整理情緒,繼續說:“原來是二人都錯了,郎君并非無情,是不自知的情況下,傾心他人許多年。”
癡心小姐的似水柔情,終是付諸東流。
青玥連連搖頭,“太殘忍了,是郎君抛卻小姐,去找心儀之人了麼?”
“并未,郎君傾慕的女子已不知所向,那小姐仍陪伴郎君左右,二人無一得到所愛。寂寞空庭,小姐将情感譜成此曲,數十年如一日地彈奏着。”
青玥錯愕,愣愣地,半天合不上嘴。
“那位小姐現在何處?”
“死了,和郎君一起。”平蘭的眼中蒙着一層薄霧,語氣格外寒涼。
青玥忽覺有冷風鑽進身體,道:“因何而死,殉情嗎?”
平蘭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