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聲沉重的歎息落下,收進毯子裡的腳腕被一隻手掌捉住,指腹隔着細鍊摩挲,硌弄的痛感如蚊蟲叮咬,極度輕微卻不容忽視。
有些東西同金鍊一樣,存在着,就容不得她忽視。
宇文皓輕笑,“不知道你躲什麼?”
這一問,如百蟻噬心,青玥原本就立不住腳的借口,轟然坍塌,連擡頭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心境愈發紛亂,她試圖讓自己平靜,“她不是你的寵妃嗎?”
在娶她這位正妃前,坊間皆傳,他偏寵蘭夫人,散盡姬妾,不娶正妃。
宇文皓還未開口,門外傳來雙金的聲音:“王爺,張太醫到了。”
張太醫把過脈買,“王爺放心,王妃身子無礙。”
青玥這才擡起頭,一臉“我早就說過”的表情,“既然如此,快讓太醫去看看蘭夫人吧。”
入王府這麼長時間青玥了解到不少皇家規矩,無論何時都先妻後妾,就診也不意外,她實在怕太醫在這兒耽擱久了平蘭情況更糟糕,連聲催促。
太醫見宇文皓颔首,領命退下。
“你也去看看吧。”青玥心裡亂,便推了推宇文皓,意圖支開他。
宇文皓想了想,終是站起身,“你先歇着,本王一會兒回來。”
……
他在院中站了許久,直等到太醫們回來複命。
張太醫:“夫人性命無礙,但嗆水過多,還需再休養觀察,意識尚有些模糊。”
宇文皓點點頭,吩咐雙金:“帶張太醫先去偏殿喝茶歇息。”
消夏院。
知瑟守在門外,見宇文皓來行禮道:“王爺,夫人精神不濟歇下了。”
這話擺明了是将他拒之門外,望着閉合的門扉,隻道:“好好照顧夫人。”
“夫人讓奴婢轉告王爺,這局棋她已替您走了第一步,餘下的,請王爺好好把握。”
自家主子拒見王爺,還說這種話,知瑟生怕觸怒他,低沉着頭回話,聲音都在發顫。
屋内,平蘭交代完知瑟後便側身朝裡躺着,一直支着耳朵留神屋外動靜,覺察到宇文皓離去,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滑落,落在玉枕上。
把最後一絲不甘從身體裡剝離。
推門聲再次響起,知瑟回到榻前:“主子,王爺走了。”
平蘭擡手拭去殘留的淚迹,撐坐起來。
知瑟一眼看穿,不解又心疼:“您到底為何?”
平蘭短暫地調整後,恢複了清冷模樣,“王爺想要王妃的在意,我就幫他一把。”
“奴婢不明白,您那麼愛王爺,為何要将他推給旁人。”
知瑟從小跟着平蘭,看着她拒了幾門上好的親事,又想辦法讨大長公主歡心,最終取得信任入王府為妾。
她自诩最懂主子的心意,然而那雙曾閃爍過無數情感的眼眸不知何時黯淡了,她越來越看不透主子。
“他心裡沒我的位置,何必強求。”
知瑟:“可奴婢瞧王妃也不在意王爺,您不還是為他獻計籌謀争取。”
如何就不肯為自己争取?
“經此一遭,她會的。”
平蘭眼中的清冷蔓延到唇畔,寒意深重,知瑟瞧着都陌生,不禁打了個寒顫。
***
平蘭的話就像一顆種子,迅速在青玥心裡生根發芽,順着瘋長的枝丫,她忍不住想昨夜,想今晨,想和宇文皓之前的種種,以及方才的對話。
看着淩亂的床榻,她腦子更亂了,一刻也不能在這裡待下去。
宇文皓從消夏院回來,看到的便是裹着毯子就往外走的人。
“不好好将養,做什麼?”
“我想回自己的院子。”青玥避不看他,一邊說一邊繞開他繼續往外走。
宇文皓堵在她身前,反手合上門,“本王有話同你說。”
青玥冷不丁撞在他胸膛,倔強地仰頭:“我不想聽!”
左右門已經堵上了,他隻管說自己的,“本王的扳指落在消夏院偏殿,她方才來送還。”
“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怕你誤會。”
平蘭送東西,硬生生把他叫醒,讓他半柱香後去花園,說要幫他。
當下才懂這個“幫”指的是什麼。
所以他在解釋。
偏偏青玥現在最怕他解釋,内心無比抗拒和逃避他想繼續的話題。
捂着耳朵,“這些和我沒關系,我也不想聽。”
宇文皓知她能聽見,繼續說:“過加冠之齡後,太後幾次選妃都被本王拒了,她就物色各色美人以賞賜之名塞進王府,一則安插眼線盯本王動向,二則若有一兩個有本事的讨的本王歡心,她便可進一步掌控。”
說到這些事,他連母後都不願稱,“姑母為解本王之困,把平蘭送來,以後宅姬妾争風吃醋做掩蓋,逐個除去太後的眼線。”
“所以,平蘭僅僅是姑母送來的擋箭牌,本王也從未與她有過親密之舉。”
一番話徹底擊破青玥的自欺欺人,她方才還安慰自己,宇文皓現在可以絕情的棄了平蘭,即便對她喜歡說不定也是一時興起,過些時候就會厭棄。
可他說從未對平蘭動過情。
“本王——”
僅剩最後一道窗紙,青玥沒勇氣聽下去,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