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玥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故作鎮定,“有事?”
雙金謹遵吩咐回道:“王爺在府内,您不進去嗎?”
青玥聽着充滿試探的回答,警惕回身,朱紅大門内靜悄悄的,令她視線撲了空。
“不了,謝夫人還等我回去用膳,替我向王爺問好。”
雙金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勉強笑道:“是。”
門内,宇文皓咬着牙目送青玥離開,依稀看見三年間來過許多次,在門外留下東西和口信,不邁進大門半步的那抹倩影。
小狐狸果然心狠,一旦給她選擇的自由,會義無反顧離開。
時值夏日,臨近黃昏依舊暑氣蒸騰,回來複命的雙金頂着滿頭汗珠,隻覺周身陰寒,壓得他弓着腰不敢擡頭。
良久,自頭頂傳來一聲悶笑,“謝顔兩家的婚事若真黃了,她是不是有膽子趁機同謝淮私奔?”
後半句是宇文皓的氣話,前半句卻實打實是壓在謝淮心頭的大石。
随着朝廷清查工作的推進,揭出多樁與孫福來有關的案子,牽涉官員亦不在少數,最棘手的當屬禮部尚書顔守圭。
也就是謝淮的準嶽丈。
朝廷六部中,戶部徒有主管财政的虛名,實際上是個空錢袋,真正富足的反而是禮部,私底下被稱為“貪弊者的溫床”。
禮部負責朝廷大宴、祭祀、招待外邦來使等,一應開支皆報單到戶部拿錢,戶部按數給銀子,至于如何花銷,實際用去多少,難以核查。
謝淮代任戶部尚書,清查舊賬發現,禮部過往提交的單據總支銀兩數額驚人,遠超一常理所需,顯然暗藏文章,首先懷疑顔守圭中飽私囊。
謝府内,一家三口正為此事愁眉不展。
蘇書容胸口堵着一口氣,歎了又歎,“婚期将近,這時候你大義滅親,揭嶽丈老底,置顔家姑娘于何地。”
謝淮眉頭緊鎖,語氣堅定,“若确有其事,孩兒因私情而姑息,豈非愧對朝廷百姓?”
父親謝宗良在一旁幫腔:“事關朝廷法紀,淮兒做得對。”
蘇書容無奈搖頭,“我非意在讓他因公廢私,這事不能交由别人出面嗎?”
“我明白夫人意思,”謝宗良握上她的手安撫情緒:“可即便由其他戶部官員往禦前遞奏疏,也得淮兒這位上官過目,無甚差别。”
蘇書容不領情地抽出手,“手底下的人自然不成,換個在朝中有威望的老臣。”
謝宗良尴尬收手,摸着胡須沉吟道:“六部之上,便是蘇太傅,論威望朝中無人能及他,的确是合适人選。”
謝宗良常年堅持“憑本事立足,不勞煩泰山”的原則,這麼多年除求娶蘇書容外,從不開口央求老泰山。
蘇書容聽出是逗她的玩笑,沒好氣道:“好啊,你去請父親出面,替淮兒平了這樁事。”
司空見慣的情景,謝淮知趣挪開目光。
“自古遣使需才,夫人乃咱家第一德才兼具之人,夫人跟前,哪有我逞能的份。”謝宗良端着高帽子,賠笑哄道。
蘇書容輕嗤一聲,眼波流轉間透出幾分無奈,“談論正事,你慣會插科打诨。”
“夫人教訓的是,咱們繼續說正事,說到哪了?”
經這段打岔,蘇書容已冷靜些許,擺手道:“我隻惋惜淮兒又要錯過這麼好的姑娘,罷了,官場的事你爺倆看着辦,我去叫人煮一壺敗火茶來。”
言罷起身離開,被留下的父子對視一眼,謝宗良笑道:“娶妻當如是!”
謝淮沒理會父親的沾沾自喜,确定母親走遠,轉而正色道:“兒子據所掌握消息猜測,禮部背後真正的倚仗,恐不止孫福來。”
謝宗良憑借父子間的默契猜到謝淮言下之意,跟着斂笑道:“旁事不論,你祖父絕不會與孫福來之輩同流合污,這話切莫再說,讓你母親聽去該傷心了。”
“兒子謹記。”
話雖如此,謝宗良深知兒子不會空口白牙揣度旁人,眉間愁雲更濃,押一口茶,道:“可若不是他,隻會更難辦。為官之路險象環生,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淮兒,你須得謹慎斟酌,切莫輕舉妄動。”
“父親放心,兒子心中有數,自會審時度勢。”
茶香氤氲中,父子倆各懷心事沉默片刻,謝宗良再度開口:“說到上奏,甯王奉旨統管京察,由他出面先一步調查清楚,既順理成章,又免你為難。”
謝淮聞言暗自捏把衣袖,擰眉不語。
窺得禮部之事後他便隐約有預感,眼前的困境與甯王脫不了關系。
謝宗良不曉得二人間的微妙關系,隻當兒子顧慮無從向甯王開口,遂道:“剛巧青玥在府上小住,以家宴為由請甯王過府理所應當。”
“母親不會同意利用玥兒促成此事的。”謝淮心中不願,沒有正面回答。
謝宗良不解:“不過是友好商榷,何談利用?”
謝淮語氣變得強硬,“總歸不太妥,您不必在這上面費心思了。”
謝宗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