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蘭心神劇震，面色蒼白如紙，顫聲道：“此法成功的幾率為多少？”

“不瞞娘娘，藥籍有記載不假，能否成功，由服藥者的天數與命數決定，我無法妄言把握。”

“我的陛下啊，你這是拿性命賭一個虛無缥缈的機會。”平蘭苦笑喃喃，長長歎出一口氣。

可那個一心要離開的人，真值得這樣的付出嗎？

強将淚花逼回，又問道士：“若是……想見之人仍活于世間呢？”

道士聞言一愣，疑惑的話止在嘴邊，回說：“那便要看彼此靈魂間的羁絆有多深了。”

平蘭朝道士欠了欠身，道：“我有個不情之請，望道長成全。”

“娘娘但說無妨。”

“我願獻出心頭血，煉好的丹藥，可否偷留給我一顆？”

道士搖搖頭，說：“娘娘用不着丹藥，您以血入藥，與陛下即成共生關系。”

“共生？”

“是，靈血相融，共生共存，若成功，您會随他去另一界，若失敗，則——”

“共赴黃泉。”平蘭先一步接話，最後一個字從唇邊溢出時，竟不覺笑起來。

這樣的結局，似乎也不錯。

“不錯，”話已盡，道士再次詢問：“其中利害您已知曉，确定要以心血相祭，成全陛下的執念嗎？”

平蘭心裡清楚，死不是最可怕的，怕的是一旦成功，要随他去另一世，再承受一次愛而不得的痛。

想着想着嘴角的笑意反倒更深，決然道：“我意已決，請道長開始吧。”

既然一切皆非定數，便存在一種可能：到了另一世與他續前緣的，是自己。

*

宇文皓自然記得因何重生，也一直遵守道士獻藥時“善待平蘭”的囑咐，他要平穩留在這一世，就必須保全平蘭。

容她性命，不代表能接受她的脅迫。

瞳孔驟然收縮，深淵裡蓄着無數待發的冷箭，一字一頓攝人心魄：“你威脅本王？”

“妾身不敢，隻是為王爺付出這麼多，想讨些恩賞。”平蘭言辭乖順如舊，目光卻大膽放在他臉上，不像往日似的低眉順眼。

“要什麼？”

“取王妃而代之。”

宇文皓輕蔑一笑，透骨的冷意釘進對方身上，薄唇輕啟：“癡心妄想。”

“王爺誤會了，妾身不貪求王爺的心，隻要王妃的尊位，以及，将來的皇後之位，”平蘭自己都不清楚從哪裡來的勇氣，能頂着這樣的目光，字字句句挑戰他的底線，末了還故意加碼，“王爺允了，妾身安心，王妃便什麼都不會知曉。”

“你找死。”宇文皓眼神中凜然現出殺意，指節緊扼她喉嚨，幾乎要将人提起。

平蘭面無懼色，平靜的眼神迎上，無聲挑釁。

死在宇文皓手裡的人不在少數，但眼前這個，他狠不下心，不敢賭。

被要挾的憤怒加在指力上，瓷白的肌膚由紅痕轉為青紫，打在手背的呼吸逐漸弱不可察，宇文皓的手微微一顫，驟然松開。

揚聲喚人進來，吩咐道：“把她禁足消夏院，看緊了，不許她自缢！”

***

顔尚書希望臨行前送女兒出嫁，但任期緊，兩家隻好舍了先前算好的吉日，匆匆選定本月二十為成親之期。

好在前期籌備周全，一切尚能按部就班進行，青玥沒什麼可插手的，心中又惦記着旁的事，辭過謝家三口，帶着香桃回王府。

提前未送消息回來，想來宇文皓會照例進宮處理政務，青玥省了與他打招呼周旋的功夫，直奔雲林苑。

剛過垂花門，入眼便是該擺在正院的竹制躺椅，上面鋪的軟墊也是宇文皓素日用的，旁邊石桌上，白玉棋盤布着殘局。

正詫異間，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雙金手端托盤快步而來，上面放着熱氣騰騰的湯碗，見到青玥亦分外驚喜，連問安都忘了，急切道：“您可回來了！王爺已病了兩日。”

青玥心下一緊，眉間染上憂色：“怎麼回事？”

“前日夜間突發高熱，太醫診斷是暑熱未清，加上急火攻心，可按時服藥一直不見好，”正值暑氣上升的時候，雙金熱得滿頭大汗，喘着氣更顯急切：“謝天謝地您回來了，快去看看王爺吧。”

“我又不是大夫，看了有何用。”嘴上嘟囔着，腳下已匆匆向寝殿走去。

宇文皓半解衣衫靠在床榻邊，額上敷着濕帕，見青玥進來，眼神微微閃爍起亮光，抿唇笑了下：“回來了。”

許是發燒的緣故，青玥覺得宇文皓不僅面上透着紅，看向自己的目光也異常灼熱，不自在地“嗯”一聲，視線向下避開，又被起伏的胸膛引着往下遊移，直到被褥子遮擋的腰腹處。

呼吸一滞，心撲通撲通跳起來。

須臾，耳邊傳來某人的低笑，“丫丫在愣着想什麼？”

“沒，沒什麼，”青玥倏然紅了臉，慌亂得不知該往何處安放視線，直到看見勾頭站在身後的雙金，“是不是要服藥，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