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貴妃低頭垂眸,輕聲答道:“臣妾未管住稷兒。”
沒人教唆一個小娃娃能做出什麼?
太後氣結:“陽奉陰違,你簡直不把哀家放在眼裡!”
“臣妾不敢,也沒有做忤逆太後旨意之事。”葉貴妃堅持不認。
“給你機會不要,那就休怪哀家無情!”
太後冷笑,滿腹心機的賤婢,竟然妄想抓她不能下明旨的漏洞脫罪,以為這樣就能拿捏她嗎?
轉頭吩咐桂琴:“去傳哀家懿旨,貴妃葉氏忤逆犯上,即日起禁足宮中自省,六皇子交由淑妃撫養。”
聽聞要将兒子轉給旁人,葉貴妃身子一顫,眼中淚光閃爍:“太後息怒,臣妾願領罰,隻求别讓稷兒離開。”
太後冷眼相看,不為所動:“你做出此等悖逆之事時,該想到有此後果。”
葉貴妃淚如雨下,緊咬着唇角啜泣。
太後畢竟是從争鬥中熬過來的,後宮女子慣用的小伎倆逃不過她的眼睛,直接戳破她的心思:“哀家知道你盤算什麼,可你别忘了,皇帝是個孝子,他再寵愛也不會為你違背哀家,何況如今有新人争寵,你怕是高估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宮牆内從來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仗着皇帝寵信寵愛,便以為能翻雲覆雨,簡直愚蠢。
葉貴妃劍走偏鋒的最後籌碼,确實是皇帝的憐愛,她清楚皇帝沒主見,事事受太後管教幹涉,但别無選擇。
上了賭桌無退路,唯有孤注一擲,再度加碼為自己争取更多勝算。
一改素日在太後跟前的唯諾姿态,堅定反問:“太後自信對陛下了如指掌,臣妾鬥膽問一句,您可曾想過他這個皇帝當得并不舒心?”
太後沒想到她竟敢如此質問,怒極反笑:“當皇帝肩上擔着天下重擔,就不該圖個人舒坦!”
“天子也是血肉之軀,和普通人一樣有七情六欲,您一味壓制,令他連片刻喘息都不能,才生出從前許多荒唐事來。”葉貴妃咄咄逼人,借着為宇文曦開脫,把錯處全部歸咎到太後身上。
太後果然被刺激地氣惱更甚,面上陰雲密布,“哀家如何教子還輪不到你這賤婢置喙!”
“臣妾是心疼陛下,句句發自肺腑,先帝爺說的沒錯,皇位要交到最穩妥的人手上,若非您将陛下硬捧到這個位置,他不至于活得如此壓抑!您口口聲聲為陛下,實則隻為把權力鞏固到自己手中,陛下有半分不從,便被您斥為不孝——”
“放肆!”太後怒不可遏,“竟敢這樣同哀家說話,給我狠狠掌她的嘴!”
“太後息怒,”桂琴沒有聽命,上前扶着氣到身子顫抖的太後,替她撫背順氣:“葉貴妃言語過激,您大可讓陛下處置,别傷了鳳體,更不能為此壞了您與陛下的母子情分。”
桂琴旁觀者清,句句都在暗示太後别入圈套。
太後專權慣了,甯王再不敬忤逆畢竟是親生的骨肉,眼前這個算什麼東西,卻敢在她跟前叫嚣!火氣蹿上來,桂琴的話不僅勸不住,反倒火上澆油。
“皇帝是哀家身上掉下來的肉,哀家傾注畢生心血在他身上,他敢為了一個小賤婢違背哀家?給我打,狠狠地打,打完了丢到冷宮去,讓她知道天高地厚!”
桂琴還想再勸,從門外閃進一道身影,正是宇文曦。
他方才在外頭聽了半程,此刻臉色十分難看,掃一眼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的人,沉聲吩咐桂琴:“先帶太後回去休息。”
“皇帝來得正好,看看你的好貴妃是如何頂撞哀家的!”太後怒指葉貴妃,眼中滿是憤恨。
宇文曦深吸一口氣,耐着性子道:“母後息怒,此事兒臣自有決斷,您先去休息。”
太後滿臉不可置信:“皇帝是要袒護這個賤婢?”
“兒臣不敢,隻是天色已晚,不忍心看母後再操勞傷神。”
太後鐵了心:“哀家今日一定要處置她,否則天下人都會笑話我皇家無綱紀!”
“母後這是在逼兒臣!”宇文曦眉心緊鎖,語氣亦加重了幾分,“兒臣知道您的用心,但甯王是個什麼性子您心裡清楚,您讓貴妃當衆給他下毒,打得什麼算盤兒臣也清楚,您不在乎貴妃一條命,兒臣在乎!”
太後沒料到宇文曦能為這個賤婢一次次頂撞自己,幾乎是歇斯底裡的哀吼:“好,好,你翅膀硬了,敢這樣跟哀家說話!你在乎她,就不在乎哀家,不在乎哀家為你籌謀多年的心血嗎?哀家為了你,愧對你父皇,愧對皓兒,你竟然,竟然……”
話未說完,太後氣得隻餘下急促呼吸,結果一口氣提不上,當即昏厥過去。
***
甯王府尚未熄燈,線人已将宮中變故傳來。
宇文皓聞訊先是詫異,旋即朗聲笑起來:“難得啊,皇兄竟還有些殘存的骨氣在身上!”
“一國之君總得有些底線,”青玥側躺在榻上,困得睜不開眼。
見色起意的人有朝一日竟做出癡情漢的舉動,她總覺得不可思議,打了個哈欠繼續說:“就是沒想到他那樣的人,會為貴妃忤逆太後。”
“看似護着葉氏,實則是被戳到痛處了。”宇文皓把玩着她中衣上的流蘇,言語間滿是不屑,“這骨氣撐不了多久,好戲還在後頭。”
“嗯?”青玥沒力氣動腦子,勉強擡起眼皮看他,等着聽答案。
宇文皓看着犯困的人,眼底笑意分明,沒繼續往下說,溫聲哄道:“都困成這樣了還支着耳朵,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