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皓一番話徹底點醒了青玥,他們的初見,本就源于一場滅門慘案,既然已經拿到各自想要的,最好的結局莫過相忘于江湖。
狠下心,是對彼此最好的成全。
拿定主意後青玥反而平靜,面上不顯露異常,乖乖跟着他從潛邸搬進皇宮。
自先頭那位皇後去後,昭陽宮一直空置,宇文皓登基後限期命内務府将其翻修,待青玥正式祭天冊封後再入住。
在此之前暫住在養心殿的暖閣中,他一回去便能看見她。
朝議剛剛散去,宇文皓揉着太陽穴,擡眼看了看殿外的日晷,已是午時三刻。
回到暖閣,見殿門緊閉,香桃和幾位宮女守在外頭,遂問:“皇後今日如何?”
香桃:“回陛下,娘娘晨起後到禦花園散了會兒步,回來後說身子乏困,在殿内小憩不讓打擾。”
宇文皓輕手輕腳推門入内,隻見青玥枕臂側卧于繡榻上,旁邊放着翻開的書卷,金絲繡鳳的薄毯被她踢到小腿旁,大半部分垂落在地上。
他垂眸笑笑,上前彎腰拾起薄毯,重新替她蓋上。
動作雖輕,青玥還是被驚醒了,眉間鎖着不耐煩的倦意睜眼,看清來人後撇嘴道:“又來擾我清夢。”
“是怕你着涼,沒良心!”宇文皓輕聲應着,在她臉頰上不輕不重捏一把。
睡意被驅散,青玥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哪就這麼嬌氣。”
宇文皓心說是不嬌氣,隻受驚吓就昏迷幾天而已,讓他擔心得整宿睡不着。
臉上堆滿寵溺地笑了笑,“如今是有身孕的人,更需要注意保暖,半點都馬虎不得。既醒了,就起來用膳。”
本意是擔心她身子虛,青玥聽來不由得想起那“失效”的避子藥,好好的關心便成了心頭刺,抿唇問:“你很在意這孩子?”
“自然,這是我們的骨肉。”
“你……”青玥想追問,又覺得事到如今真相如何沒了意義,咽下未出口的話,說:“我不餓,陛下自己去吧。”
說罷懶懶地翻個身,背對着他。
賭氣的模樣宇文皓再熟悉不過,隻是不清楚好好的氣從何來,自醒來後便時常如此,情緒時好時壞地難以捉摸。
他歎了口氣,耐着性子把人扶坐起來,溫聲道:“就當陪我,用過膳有好東西給你。”
青玥的陰晴不定源于面對他時的矛盾心理,無法釋懷他與平蘭二人的糾葛,不願親近又怕太反常惹他起疑,不利于出逃計劃的實施。
說不餓是賭氣,等到真坐在一桌山珍海味面前,哪裡能管住肚子裡的饞蟲。
無論是不是宇文皓換了避子藥,腹中生命終歸連着她的血肉,她不至于狠心到虧待孩子和肚子。再者,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做别的!
默默說服自己後,青玥吃得甚是香甜。
用過膳,一隊宮人魚貫而入,手裡各捧着紅綢覆蓋的托盤。
宇文皓笑着看向青玥,“去瞧瞧。”
青玥走上前,就近揭開第一個托盤上的紅綢,幾枚精緻的象牙骰子映入眼簾,上面的點數均雕成花朵形狀,各面花卉不同,圖案雖小,雕工細膩得連花瓣脈絡都清晰可見。
青玥眼睛亮了起來,拿起那對骰子在手中把玩,這哪裡是賭具,分明是工藝品,落到民間還不高價售賣,誰舍得拿它們來賭。
再掀第二個,是個精緻的竹筒,裡面有兩隻個頭威武的蟋蟀,觸須纖長,鞘翅油亮,顯然是精心挑選的上品。
第三個托盤上是一套青玉制的九連環。
依次往下看,還有魯班鎖,陀螺,毽子,萬花筒……全是民間常見的玩意兒,用料做工的成本卻足令普通百姓生活幾輩子。
想來都是從内務府庫房裡搜羅出來的。
青玥自然知道他的用心,但心中的芥蒂不會因他這些用心消弭。
“知道你不習慣宮裡,拿些小玩意兒給你解悶,這幾個奴才入宮晚,在民間待過玩過,特意把他們調過來。”
青玥勉強笑了笑,“多謝陛下費心。”
宇文皓擺手退衆人,寬厚的手掌從背後把她攬入懷中,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别同我這麼生分。”
溫熱的呼吸在耳畔輕拂,一陣酥麻順着脖頸蔓延開來,青玥強作鎮靜地咽下口水,嘴硬道:“哪有生分,原來也是稱呼你王爺的。”
宇文皓收緊手臂,“不是稱呼,是你拒人千裡的态度。”
“陛下多慮了。”怕他不信,青玥掌心覆在他手背上,讓兩人的溫度糅合,補充道:“我不過是短時間内難以習慣宮裡的生活,慢慢就好了。”
……
接下來的日子,青玥照舊賞花散步,翻翻香桃替她尋來的志怪小說,看乏了就靠在繡榻上閉目養神,并未動用宇文皓送來的人和物。
安靜的日子仿佛一池死水,香桃打心底裡擔心主子,主動捧着象牙骰子跑到她跟前,“聽說擲骰子也講究手法技巧,您教教奴婢呗。”
青玥一眼勘破她的小心思,闆着臉佯裝訓斥:“你學這做什麼,小心被周伯知道遭訓斥。”
香桃聞言先條件反射地縮脖子,旋即又嬉皮笑臉地湊上前,“奴婢現在有主子罩着,不怕!”
青玥接過骰子在手心把玩,片刻後又放下,斬釘截鐵道:“那也不教。”
香桃計劃落空,再次提議:“那奴婢陪您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