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有被那些東西束縛過,你相信我,桑桃,我不僅是在救大燕,也是在救哥哥,在救你,還有我自己。”陳黎屬實苦口婆心,說着揮開桑桃的手。
“那您又為什麼要準備毒藥?!”背後,桑桃脫口而出。
陳黎的身影僵住。
桑桃還是流下了淚,“您一進盛京,就打算自殺對嗎?”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陳黎沒有回身,小聲自嘲道。
“對,不是自殺,”桑桃順着她:“是殺了那個将軍以後,您也沒有活路,不如服毒自盡。”
“桑桃……”陳黎辯無可辯,一同長大的人就是這樣,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看出對方在想什麼,要做什麼。
桑桃也不要她的辯駁,她重新抓起陳黎的手,做最後的請求:“公主,看守護衛的士兵已經被我支開,離開北臨的路線我也都摸清楚了。奴婢求您,活下來吧,為自己活。”
“不需要救大燕,不需要救太子,不需要救我,”桑桃凝視陳黎的雙眼,“隻救您自己。”
陳黎還在猶豫。
暗夜之中,窗棂處卻是寒芒一閃。
刹那間,桑桃懇切的表情極速變換,握着陳黎的手将其帶入懷中,躲過了那擲過來的東西。
那竟是一枚暗镖。
屋内的兩人躲過,暗镖擦過燭火,此時斜插入床頭,尾翼兀自顫動,散發出森冷的氣息。
緊接着,兩道人影破窗而入,又是幾道暗镖打出,吹滅了兩盞燭火。
陳黎不會武,隻能看着桑桃護在自己身前與兩人纏鬥起來。
那兩人皆黑衣蒙面,招式狠辣。
好像有哪裡不對。
那兩人招招皆是殺招,桑桃漸漸落了下風,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死命扛着保護陳黎。
兩人快被逼進牆角時,陳黎也急了起來,她左顧右盼,不知在找什麼。
恰在此時,桑桃“嘶”一聲,她的右肩被砍了一劍。
桑桃的行動變得遲緩,防備更加不妥。此時若是再不鬧出點動靜,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陳黎隻有辜負桑桃的計劃……
就在桑桃将要筋疲力竭,陳黎準備大喊時,另一道身影忽然而至。
她同樣是黑衣蒙面,但一劍挑出,就擋開了先前那兩人的攻勢。
見到第三個黑衣人的出現,捂着右肩的桑桃眼裡很快閃過一抹擔憂。
但她什麼也沒說,強忍着傷口的疼痛,施展輕功,快速牽着陳黎從殘破的窗戶飛出。
陳黎攔她不得:“桑桃,阿稞……”齊稞的狀态不對。
桑桃不等她多說,不由分說帶着人遠走。
屋内,遲來的齊稞與兩人纏鬥。若放在往常,就是再頂尖的高手,她一人抵兩人也綽綽有餘,更何況是被桑桃消耗過體力的兩名殺手。
但齊稞是折損了三成功力趕來的。
她長劍一掃,攔住兩人的追趕,對面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開始聯手。
之前那個守在明珠公主身前的姑娘武功平平,這個可就厲害多了。
即便功力受損,有些吃力,齊稞也絲毫沒有顯現出來,就連額頭冷汗也很好的控制住,硬生生憋了回去。
說到底,她隻能是為公主争取時間。
一番纏鬥,不知是誰的武器掃落了燭台,沿着床幔一路遊走,星星點點的火苗跳躍而出。
齊稞旋身,心頭卻是又一痛。
極速過招時,這樣的破綻足以緻命。
趁這個空檔,其中一人再次射出暗镖,終于射中了齊稞的左臂,卻沒有打落她手中長劍。
即便中镖,齊稞的表情還是一成不變,大有劍在人在的悲壯。
可惜對面兩人配合默契,見齊稞中镖,另一人看準時機,一劍刺了過去。
正中齊稞的小腹。
眼見勝負已定,先前射出暗镖的黑衣人立時飛身而出,趕着去追此行的目标。
留下的一人其實是硬生生被拖住的。
齊稞身下血流個不停,但她的長劍仍握在手裡,眼神一凝,拔下左臂的暗镖,趁其不備,飛了出去。
對方中镖,齊稞無聲笑了下,用盡力氣扭斷黑衣人的脖頸。
齊稞含笑咽了氣。
屋内的火勢悄無聲息蔓延開來。
屋外,追逐還在繼續。
齊稞雖然為她們争取了時間,但桑桃中受傷,又是消耗元氣,又是施展輕功,已然是強弩之末。
後半程中,桑桃施展不動輕功,也不怎麼能跑了。
她氣喘籲籲的推開陳黎:“公主,快跑。”
此時,未習過武的陳黎反而怎麼也讓她掙不開,“我們一起跑。”
“……抱歉。”桑桃有千言萬語,關于今晚這場意外,關于公主的未來。
但最後也隻能彙成兩字。
後面的人已經追來,桑桃咬牙掙開陳黎,背身撲了過去。
陳黎轉身,吓得腦子全然空白:“桑桃……”
但來不及了……
她隻有跑。
生死不明的齊稞,還有眼前的桑桃。
她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了她們。
陳黎拼命往前跑,腦海裡一直回放桑桃含淚說着抱歉的模樣,她知道,她都知道。
追殺過來的黑衣人被撲來的桑桃咬住耳朵,低吼一聲後利落起劍,兩劍捅過桑桃的心腹,又頂着流血殘缺的耳朵緊追不舍。
倒在血泊中的桑桃不甘的對抗疲倦的眼皮,其中蓄着眼淚:“公主,恕奴婢不能再陪您了。”
不過,我本就不想讓您去北臨。
這樣,也好。
陳黎跑出得不遠,她的身體素質到底隻限于出宮遊玩的幾個時刻,許是心底太急,她一個踉跄,竟是被絆倒在地。
陳黎磕破了點皮,但這時候不能計較太多,她勉強睜開眼睛,一拐一拐的又要向前。
身後的黑衣人揮使輕功,眨眼間便到了身後。
對背後危險的感知,讓陳黎依照慣性,猛地朝前撲去。而黑衣人一次下手不成,逼在陳黎身後,長劍凜冽的光芒在黑暗中也如此清晰。
陳黎幾乎以為,她這條命就栽在此了。
誰知長劍“哐當”一聲,寂靜的密林之中,黑衣人嘴角流血,睜大眼睛,與劍一同半跪在了地上。
陳黎還喘着粗氣,她大着膽子,借着月光,看清楚黑衣人胸口的物什。
有人暗中射箭。
是在幫她?還是留着後手,為了殺她?
沒待想清楚,陳黎驟然一閉氣,拔出頭上,沐浴後特意用來束發的金簪。
她手腕一翻,用盡力氣,金簪刺入黑衣人的咽喉,鮮血飛濺而出,染紅了她紅潤的臉頰。而陳黎恍若未覺,拔出金簪又狠狠刺了幾下,機械性地重複着這個動作不知多久,直到黑衣人的身體軟倒,她才終于卸了力。
做完這些,陳黎目光空洞,遠處的火光進入視線,那似乎是她跑出來的地方。
陳黎旋身,一瘸一拐的朝密林遠處而去。
身影漸漸消失在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