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彩翼步法輕盈如流雲過隙,終歸沒有着了他的道。
彩翼初習武,天賦出衆,也受到過莫驚春的指點,他婉言相勸過以彩翼的身體素質,并不适合舉刀,天賦更應放在刺探一類适合身形迅捷的功法。
但以彩翼那時的性格,隻記住一味和周雲旗計較,處處要比過他。
成為刀客是,刻苦勤練左手使刀也是。
躲過氣旋,彩翼刀尖劃過擂台一側石柱,刀身震顫發出蜂鳴。
彩翼提刀,猛地向下空砍。
力道之狠,絕不是一般人能接住的。
在場的人,皆大氣不敢出。
誰也不會想到,有這樣一個姑娘,耍刀的勁道肉眼可見的直逼當世刀王。
“你的天賦不在這裡,”莫寨主搖頭歎息的畫面曆曆在目:“何必與周雲旗較真,隻要你找對方向,哪怕你是半路出師,要不了一兩年,他也會是你的手下敗将。”
可她好像隻聽到了後半句話,志得意滿:“寨主,這可是你說的。要不了兩年,我一定會讓周雲旗敗在我的手上!”
不忘向遠處比劃彎刀的周雲旗投去挑釁的一眼。
也許最初選擇踏上刀客一途,彩翼抱着不可名狀的小心思,但如大當家所說,她的命要緊。
每一次出刀,每一次比試,她決計都不是手下留情。
雙刃未觸,刀氣已在地面犁出交錯溝/壑,神奇的是,斷竹殘葉也被卷成了碧色旋風。
綠衣堪堪接下那一刀,忍着喉間氣血翻湧的不适,将彩翼的短刀頂了回去。
來不及調整氣息,後撤兩步的彩翼眸光一閃,勾着好看的唇形,突跳身到了綠衣的身後。
她撲入防守死角,刀刃在綠衣的側頸停留。
劃開了一個小縫,細小的血珠滴落在高台上。再往前一步,性命休矣。
她赢了。
“我赢了,”她頓了頓,“這是我第一次赢你。”
被短刀搭上脖頸的男子眸中閃過一絲不解,他想開口,然而鈴铛聲起,他的眸光在怔愣過後還是變成空洞,又重新恢複了古井無波般的死寂。
彩翼自然注意不到這頃刻間的變化。
她執着等待着他一個回答。
互相瞧不上多少年,彼時彼刻,此時此刻,她卻說不出一句多餘嘲諷的話。
帶領綠衣一行人的是個女人,她在擂台上二人比試的時候隻沉默立在隊伍最前。
此刻,她晃了晃手腕,深覺有趣:“綠衣,你輸了。”
彩翼這才移開視線,随聲源而去。
女人身姿纖細如柳,卻又帶着一股不可忽視的淩厲。她的肌膚蒼白如雪,仿佛從未沾染過塵世的煙火,卻在眉間點綴着一抹朱砂,頓顯妖豔又媚惑。
更别說那雙深邃如幽潭的眼睛,瞳孔中還泛着淡淡的紫色。三千青絲垂落,發間纏繞着幾縷銀絲,随風輕舞,宛若遊蛇。
她的唇色殷紅,嘴角微微上揚,似帶着幾分譏诮。
聽到名字,綠衣下意識向她而去。
卻被彩翼一把扯過在打鬥中撕開一條縫隙的袖口,“你叫他什麼?”
比試已經結束,台上的紛争似乎還遠遠不夠。
陳黎也看向了那個女子,她身着一襲暗紅色長裙,裙擺繡着繁複的銀色紋路。腰間系着一條黑色絲帶,絲帶末端垂落幾顆晶瑩剔透的鈴铛,莫名令人心生寒意。
女子仍舊微笑着,對彩翼明顯氣結的語氣不聞不問。
反倒綠衣拂袖,對待她的口吻恭敬:“小姐,綠衣甘願受罰。”
他就要踏過高台下的那條長道,彩翼不依不饒:“周雲旗,輸了得認,這是你教我的!難道輸了這麼一次,你就可以假裝不認識我了嗎!”
陳黎本在耐心觀察那個神秘女子,聞言不禁扶額,能有如此想法也算是徒承師業了。
可惜如今和她對上的,不是那個一根筋的周雲旗,而是失憶的陌生人綠衣。
綠衣向前走,并不管彩翼如何叫嚣。
彩翼拎着刀,眼看就要踩上輕功堵到人的面前。
陳黎忙用手肘怼了怼身旁人,低聲道:“快去攔下彩翼。”
司徒錦愣了愣,少頃還是乖乖動身。
他轉眼站在彩翼身前,趁她不注意,兩指點了她的穴道。
綠衣順利站到了女子的身後。後者輕輕一笑,腰間鈴铛搖擺不定,複又帶着一/大群人潇灑離場。
确認人都走了,陳黎深吸一口氣,跑上擂台,示意司徒錦解開彩翼的穴道。
司徒錦沒動,“她要是還鬧呢?”
陳黎搖頭,旁若無人般:“那你就立刻擒住我,說會要了我的性命。我倒要看看,在她心裡,是一個男人重要,還是本寨主重要。”
司徒錦扯了扯唇,有光明正大把計劃說出來的嗎?
但他還是解了彩翼的穴道。
短刀松散的從手中滑落,彩翼另類地不哭也不鬧,
“他不記得我了。”
“就是他爹現在站在他面前,他也認不出的。”陳黎忽的摟住彩翼,幹脆隔絕她與外界的視線:“把他找回來就是了。”
周雲旗失憶,和帶他入神醫谷的那個女人一定有聯系。
既是如此,自怨自艾也沒什麼用。
這是陳黎的想法。
她揮揮手,司徒錦看了一眼,飛身離開了擂台。
懷裡的彩翼閉了閉眼,慢慢笑了起來:“寨主,你知道嗎,這次是我赢了。”
她重複了一遍:“我赢過周雲旗了。”